退伍返家後,瀏覽各大人力銀行裡的職缺變成他每日最重要的功課。當人力銀行的配對系統跑出意想不到的職缺,他覺得自己好像只要滑鼠輕輕點開網頁,就可以敲開橫阻在眼前的任何一道牆,接著他忍不住開始幻想自己歷經應徵廣告所說的種種教育訓練,克服千辛萬苦,最後從最底層的員工變成西裝筆挺的主管。
然而他所投的履歷大多數都石沉大海。
在這樣的實際情況之下,他對於少數意外獲得的面試機會便更加地珍視,將書籍還有網路上專家的建議奉為圭臬,一一操作演練,對著反覆鏡子練習各種情況之下該如何反應。
但是當那些書籍還有網路上所提及的情況都發生時,最糟的情形並不是毫無準備就必須正面迎擊,而是確知了種種可能並且掌握了處理的要點,卻在緊要關頭完全派不上用場。
最終他必須面對的不是鏡子中的自己,而是真實的人。
當他聽見自己用著顫抖的聲音說出第一個句子時,他便無法氣定神閒的展演出先前的演練,只能不斷地從混亂的腦中死命地捕捉字句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缺失,然而這些錯誤卻反而像是被這些字句所堆疊出來的牆,越堆越巨大。即使對方耐著性子,撐住禮貌性的微笑,不打斷他結結巴巴的敘述,他也能從他們桌上那雙不安分地敲打桌面的手中看到自己眼前的牆一槌又一槌的被夯實。
關上面試的小房間的門後,他滿心只想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不斷地瞧著手腕上CASIO防水電子錶上的秒數的跳動,一面加快自己的腳步,像是奔往逃生門般往大廳出入口奔去。
好不容易挨到停車場,他鬆開繫在頸上的領帶,跨上那台陪伴他好幾年的迪爵一二五,那是初念預校時按月將薪餉存積下來買的第一輛車,算一算車齡已經超過十年,與現今流行的流線型設計相比,厚重的車型早已落伍,不僅在外型上無法與新車匹敵,就連發動有時都成了問題。
他按了好幾次發動鍵,但是車子都只發出幾聲有氣無力的嗚鳴聲。越是發不動他越是死命地壓著發動鍵,一次比一次久,那嗚鳴聲像是與他較勁似的,一聲比一聲哀切,絲毫不肯退讓。
「媽的,連你也欺負我。」他重重地在儀表板上捶了一拳,其實他也搞不懂究竟是誰欺負了誰,但是他就是想這麼說,好像不這麼做就不足以宣洩他的怨氣。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軟殼七星,抽出裡頭最後一支菸,就著打火機微弱的火苗點起菸,深深地吸了一口,將手中的菸盒揉成一團,再鬆開,看著菸盒像茶葉一般緩緩地舒張開來。
這種感覺他不是不曾有過。(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