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TVIMVN聽話的女人們

　　二〇二〇年，於TVIMVN國內有一句話叫做──「身為女人，妳要聽話。」
　　但這句話其實可以被解讀成：妳要聽男人們的話。

　　過去直到二〇一九年，TVIMVN仍被國際視為危險國家，去該國旅遊，女人穿著暴露一定會被男人性騷擾，而所謂的「暴露」是指露出毛髮、指甲、牙齒以外的部位。因社會風氣使然，無相關律法嚴懲。以往女性受害都被司法機關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二〇一九年中的一起事件改變了這一切。
　　一件女性陪男性友人出遊被性騷擾的新聞出現，頓時掀起輿論APP：DTT，廣大用戶的回響。

　　當時，女權父權等諸多混亂邪惡、正義衛道的教派紛紛Tag官方帳號的新聞發表言論，底下留言戰成一片、五顏六色；DTT最有趣的地方就是系統會根據用戶體驗即時變更用戶暱稱。討論串一度長這樣──

　 【聽媽媽的話】聽說她是因為沒聽大家的話才出事的，還記得她出事前幾天有發篇旅遊文嗎？誰幫連結下。她那篇說自己是一名女權分子，不知道陪異性出遊該穿什麼才不會被誤會有好感。

　 【足癖誰敢嘴】拜託，露出腳裸就是錯的，那麼多戀足癖還不自保，根本活該。這麼漂亮的腳裸我見了也摸還會舔。

　 【女權殺蟲劑】就說吧。穿那麼騷是想引誘誰。呵呵。台女不意外。平日愛發女權言論，什麼身體自主權，現在悲劇了吧。

　 【女權真戰神】恭喜樓上幾位暴露自己歧視女性穿搭、身體自主權的直男癌沙豬們，幾乎無法在DTT成功找到伴侶了。感謝各位不發匿名文讓各位女性能送出黑單，祝你們因找不到伴侶而絕種。

　 【道德魔人普烏】據說還被掀起來摸了呢，就說和異性出門不能穿會露出腿的衣服吧，小腿也不行，為什麼要心存僥倖呢。我自己出門都會包得緊緊的，連眼睛都不直接露出來呢。

　 【無差別攻擊】樓上是豬隊友嗎？就算妳穿得跟鋼鐵處女一樣還是有機會遇到噁男好嗎？被騷擾跟穿什麼才沒關係。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一條沙豬導火線】現在出事了，法官也不會判刑呵呵，只會認為是合意呢，我們司法體系就是這麼棒。還說想告他？別想了女人，這次人還活著就要知足。台女真的不意外，出事就告告告的沒完沒了，好像我們男人都不用賺錢養她們一樣。

　 【郊遊之車禍現場】樓上的沙豬們真的活該單身。瞧不起女性又愛看，現在是二〇一九年早就不裹小腳了，是還想落後國際被笑多少年？再說每個人本來就能選擇自己穿什麼和異性出遊，明明是管不住自己的人最有問題。惡法就是該修！

　　討論串的下方還有許多待展開的留言，多為正反方辯論的內容。

　　她，【郊遊之車禍現場】正是TVIMVN社會價值觀下的其中一名受害者。她受訪時說道：「我常在個人DTT頁面發自己因穿搭被哪位直男癌性騷擾、視姦或跟蹤的文。當然，在沙豬充斥的DTT，我只會收獲一堆噁男說：『不就愛露？想被摸幹嘛不去站壁？』等言論。這讓我很困擾，好像這個地方不可能變好。身邊，一堆姊妹早移民了。」

　　她深知和大多數沒有國際觀的TVIMVN異男討論女性身體自主權是以肉身擋坦克。這群身在TVIMVN很少出國的男人，就算知道他們喜歡的鄰國JVPVN有個鍛鍊女性不懼寒冷的露腿文化，依然對自己國內的女性百般苛刻；在訪問數據裡，多數受訪男性認為外國女人不是愛拍AV就是很放蕩，而自己國內的女人一定要蒙面，手腳、全身都要包緊緊才足夠讓他們珍惜、疼愛。如果她們高喊女權、私自露出來就是不潔、淫蕩的女人，這種女人男人可以隨便亂摸。

　　二十年來，這個社會問題嚴重到使TVIMVN國內女性人口大量流失。不是嫁給外國人被男人罵ㄈㄈ尺，就是選擇移民永遠和台男Say Goodbye。當然，也被狠狠地罵：不要臉、對不起養育自己的父親云云的話。

　　即便TVIMVN再這樣下去，有機會倒退回一六六〇年那座：美得令人想哭、羅漢腳充斥的「撫額摸沙」。這群男人依然不改其面貌，見DTT或新聞網上有任何膽敢穿著暴露的女性，除了回覆：「想揉、想舔、我婆、想上、這我可以」，就是：「不自愛、好險不是我女友、她男友好綠、鬆了」。

　　整個網路社交體系裡的異性戀男女，彷彿只能彼此對立，更有人一邊諷刺反方勢力是腦殘，一邊認為在單一群體獨大的地方發表反方言論是「可笑、愚蠢」的事。
　　TVIMVN這個國家，這座島，這個社會，已經沒人想從根本改變現況，而一群還醒著的覺青、消極的知識份子則認為──TVIMVN女性的未來，不可能因彼此族群間的討論而改變。

　　直到當年這件事發生，一切又有了希望。為什麼呢？
　　因為這位事主的哥哥是位忠貞的沙文主義信徒。

　　此事起因於事主妹妹很難受，邊掉眼淚邊和哥哥講電話：「哥！我不活了！我死後要幫我收屍辦個好看的葬禮，花要……不要花了，不讓曉明來看我就好！我討厭他、我恨他！他必須死嗚嗚嗚……」

　　而當時正在看一篇不檢點台女露腿的DTT文喘息的哥哥毫不緊張，他受訪時解釋，是因為自家妹妹時常說自己想死卻都沒死成過。當他調好免持模式問妹妹：「怎啦？哥哥幫妳打壞人，不氣不氣哈──呃！好想睡。」

　　他還以為這個急轉彎能掩飾自己做的不雅動作，但他妹可是女權戰神，思想比TVIMVN多數人開放多了，早猜到哥哥一定正在進行某種生理動作；善良的妹妹沒有揭穿他、說：「你沒辦法幫我打曉明的嗚……我想過告他，可是這個社會根本沒辦法幫我嗚啊啊──我也不想要你這麼累去打官司嗚、噎！你只要記住，是這個國家逼我一定要去死的嗚哇啊啊──為什麼我這麼慘嗚啊嗚嗚嗚！」

　　──不一樣。
　　──這樣的妹妹不一樣啊！

　　戀妹情結嚴重的哥哥認真用空著的那手迅速打字，戰完他剛「用過」的那篇台女文、退出APP，連抽幾張衛生紙擦拭、穿好褲子，這才取了鑰匙和外套出門，一面問妹妹：「怎麼了？快說別嚇我。妳不說我怎麼幫妳？」

　　嘎嘎──「妳在哪，我去接妳、別、別衝動啊。」美工刀齒輪劃開的聲響與妹妹尖銳哽咽的哭聲交錯，哥哥緊張地進了電梯狂按關門鍵──

　　三。二。一。叮！

　　哥哥遠遠就從一樓大門玻璃看見一團背光的纖細人影，他妹！絕對是他妹！
　　一出門，他便雙腿發虛晃了下，血、好多血……堪堪接住妹妹倒下的身體。

　　那副失去血色面上都是淚痕的模樣刺痛他，是誰害她妹變成這樣的！曉明？對！曉明！該死的曉明！他受訪時說，那時他在心底發誓，一定要抓到害他妹妹變成這樣的兇手：陳曉明。一定要讓那傢伙生不如死。

　　他找了管道爆料到新聞、同時找人脈、律師，打電話給立委，頻繁奔走，當時新聞是這樣寫的：「妹妹（被害人化名）在與陳姓男友人同遊時被性騷擾，一路忍耐到結束。回家時不堪受辱打電話給自己的哥哥（DTT上知名的沙豬帝）抱怨。緊張的哥哥在公寓門口發現自殘的妹妹，緊急送醫已無大礙。以往行事高調喜嘲諷辯論引戰的沙文主義哥哥，竟為了妹妹拋棄成見，協助妹妹打官司。此事感動無數曾受男性騷擾的女性網友，更掀起各界探討TVIMVN是否性別觀念落後他國數十年？女性受害的律法又應如何制定……」

　　各大媒體因此於自家辯論節目探討這個問題，同時網路社群、APP也掀起激辯──許多女性受害者紛紛浮上檯面說明自己的親身受害經歷、在其他國家被善待的過往經驗。而沙文主義男性則分成三大類：一類自省過去對女性做過的壞事，對受害者道歉。另一類聲稱自己不是這種人，都是其他老鼠屎害的。還有一類依然故我，認為都是選舉快到政黨操作搏版面；也有學者引述男女比失衡源於台男價值觀「失落」亂象及觀念領先的國家是怎麼處理這類問題等……

　　二〇一九年的五月三十日，一直不回應這個議題的總統Miss菜終於在RB粉絲頁發文：「我聽見人民的需求了。」給予口頭承諾；於二〇一九年中，Miss菜所處的QBB政黨火速通關、生效相關防治法，終於還事主妹妹一個公道，加害人陳曉明被判了三個月刑期、性別教育六十小時。

　　雖然跨時代別具意義的防治法通過了，但判決仍讓網友大罵：「恐龍法官才判這麼輕！」不過當時的TVIMVN國民可能沒想過防治法有就已經很奢侈了。為什麼呢？

　　因為二〇二〇年，第二大執政黨KWT的執政者有嚴重的沙文主義傾向，所以該法又被廢除了；這代表TVIMVN國內原就數量稀少的女性終將變成沙文主義男人們的生育工具。得知此消息不願受迫害的女性，不是移民就是自殺了。

　　終於在二〇二六年初，TVIMVN徹底回到過去，再度成了羅漢腳的聚集地。

_{──本篇部分資料取自《TVIMVN內亂史》一書，感謝JVPVN國家圖書館提供借閱、中立公論社授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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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稿人：阿癸
　　現居JVPVN，前TVIMVN國民，因民主喪失而移民，擅寫史料還原等報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