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找出《還魂草》(中華民國73年(1984),領導出版社)、《備忘錄》(1986年,自費出版),我十分勤儉持家地問:「萬一我們沒錢,可以拿去拍賣嗎?」聽說《還魂草》、《備忘錄》在台灣網路拍賣非常搶手,一本甚至可賣到新台幣一萬多元,相當於一千多令吉。可惜手邊這兩本並非值錢的初版,只是先生青春年少的紀念品。
獨中畢業後,先生順利申請至台灣升學。他和大馬同學一下飛機,就被學長專車接去台北。在台北的短暫時光,他抽空逛了住處附近的金石堂,興奮不已,買下那兩本詩集,這是他與台灣書店的第一次接觸。
先生從小備受長輩呵護,幾乎足不出戶,直到十四歲才獨自出門至對面伯伯的店理髮。初到台灣,學長學姐帶著四處遊覽,野柳看女王頭、故宮博物院、中正紀念堂等等,玩的非常開心。脫離父母管束的青少年,總是雀躍不已,好比飛出牢籠的小鳥,內斂戀家的先生也不例外,擔心害怕鄉愁孤寂是以後的事。
公公一生信仰社會主義,竟讓兒子去腐敗右派的大本營台灣求學?我好奇其中的轉折。沒機會向已逝的公公求證,只好從當時的時空背景,慢慢拼湊推敲公公的想法。獨中生沒機會在馬來西亞上大學,大多遠赴異國求學,而台灣給予僑生很多優惠便利,於是先生順理成章去了台灣。何況,去台灣深造,幾年下來總也還是華人,文化衝擊較小。再說,當時中國未開放,沒給外國學子深造的機會。其他國家如澳洲、日本,一來留學費用高昂,家裏無法負擔,又面對語言問題,未必是更合適的選擇。尤其,左翼思想雖曾在馬來亞瘋靡一時,惟時移事往,早年的左右爭議已淡,華社漸漸轉向關注教育、文化這些現實生活的困難。也許公公面對兒子的升學選擇,並沒有我想像的困擾掙扎。
先生覺得走在台灣街頭很有安全感。他的華語比馬來語更為流利,加上台灣警察對僑生頗為愛護,小小違規如逆向行駛之類,往往從輕發落。台南的風土人情與馬六甲有些相似,生活適應並不困難。相對豐沛的文化資源更讓先生樂不思蜀,他很喜歡台灣。然而,縱有種種不盡如人意之處,故鄉終究是故鄉。學業完成之後,先生打包行李回歸祖國。
這兩本詩集雖然賣不出高價,卻是實實在在的好書。《還魂草》封面人像超塵出俗,著名畫家席德進為周夢蝶所繪,據說這幅肖像兩人都很滿意。紫色的書名、詩人名略有退色,左邊銀亮的蝴蝶剪影,暗合詩人之名,很有意思。書末並附有《理想國》,等於是兩本詩集。周夢蝶的詩空靈又意味深長,越咀嚼越有滋味。《備忘錄》12.5公分x16公分,小巧精緻,與清麗奇想的詩作相得益彰。
周夢蝶和夏宇,分別是台灣不同時期的代表詩人。先生乍到台灣,第一次買書就挑了這兩本詩集,眼光著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