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於穀物、國家與文明軟暴力的稗官野史-反穀(Against the Grain)

2024/01/18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上吧反穀,9決定用你了

上吧反穀,9決定用你了


書的中文全名:
反穀:穀物是食糧還是政權工具?人類為農耕社會付出何種代價?一個政治人類學家對國家形成的反思
↑副標一定都要這麼長嗎ˊˋ

英文:
Against the Grain: A Deep History of the Earliest States

作者: James C. Scott
譯者: 翁德明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9/06/29

James Scott是美國的一位社會、人類以及比較政治學家,研究領域範圍包含了政治、經濟、農業、社會等等多個領域,大多以(看起來都)反霸權與無政府角度切入。他曾深入東南亞偏遠村落實地考察,闡明基層小農的處境也見證國家和土地所有者的剝削,並解釋隨後形成社會運動的邏輯。由於針對逐漸脆弱的社會關係見解深刻獨到,而獲日本福岡的學術獎(Academic Prize of the Fukuoka Prize)和美國社會學最高榮譽赫緒曼獎(Albert O. Hirschman Prize)等榮譽。在大學任教的期間除了教授專任科目及主持相關主題外,還兼職養雞、放羊、餵牛也養蜂(!?)。(好羨慕ˊˋ

抱歉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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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調整了自己的經濟模式,並且嘗試新的專長,
同時發展出新的社會凝聚力、政治組織以及新的戰爭方式。
文明創造了與他自己本身作對的野蠻人。
-Lattimore,"The Frontier in History," (p.504)


余憶童稚時,我的歷史就很爛....一直以來歷史就是跟我不熟。

「那些是萬壽菊(Tagetes erecta)嗎?」那個已經老了(?!)的自己看可可夜總會時的想法,當時完全不解為何常見於亞洲的植物,會出現在地球另一端的中美洲。查了一下才知道萬壽菊原產於墨西哥,大概在十六世紀地理大發現時被帶到歐洲,再輾轉到中國(我鄭重向國高中歷史老師道歉)。原來歷史還可以這樣讀,除解釋了一個物種的播遷脈絡,還獲得了一種詮釋文化的新方法。如同法國作家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所說:「真正的發現之旅不在於尋找新大陸,而是以新的眼光去看事物。」

反穀一書的內容雖然多重於古代歷史和人類學等看似晦澀的學識,但用字遣詞以及想談論的觀點並不像擇善固執學者撰寫論文那般與人有距離。作者張羅了生物、流行病與考古學等等的證據,深入淺出逐一指向教科書中描述人類文明的經典論述是多麼可疑。如果你喜歡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知識或對非主流想法有興趣,偏好新觀點甚至是特愛陰謀論,那真的不能錯過反政府(?)Scott這次的大膽之作,反穀。

在我看來,歷史是一種最具顛覆性的科學,因為它可以告訴我們,那些被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是如何產生的。(p.23)

我們可以輕易地想像所謂原始人的生活,狩獵、採集、手作或是在坐曠野的繁星中享受睡前的夜晚。但,身為"野生動物"的智人,為何而大量聚集形成了半強迫的群體?

過往認為草創的國家就是因為在水源充足之地興起農業,促使定居的生活帶給人們穩定和充足的資源,順勢形成了這種國家形成建構在榖物莊稼和定點社區的歷史思維。然而這種"理所當然"的詮釋實際上卻存有邏輯上的錯誤。最新的考古證據表明定居現象其實不如傳統理論預期的罕見,特別在環境負載力極高的濕地或海口等地而非上游,也因此很少甚至不需農作維生。就算身處於窘境需要栽培作物以獲取足夠的糧食,其規模和品質也勢必都只是依循相當粗放的方式執行,獲取生存資源的策略依然需逐水草而居不易長期駐足於同一地。在居住習性和飲食文化上,當時都保持著相當彈性的策略展現生存上的高度反脆弱性。

「國家形成」的一個基本問題是:我們身為智人,如何在前所未有的情況下開始和栽培的植物、馴養的動物以及其他人生活在一起?若從這個廣角視野來看,國家形式絕非自然的或是先天的。(p.25)

換而言之,我們的祖先根本不會也沒有理由,同時又大量規模地將農耕與定居歸化到自己的生活裡,更別提城邦或國家的維生經濟。

這種非自然或非先天的原因究竟是在什麼條件下導致,直至今日仍眾說紛紜也依然缺乏關鍵性的證據。而目前最能被接受的是丹麥經濟學家Ester Boserup所提出的下下之策(back-to-the-wall)農業理論,逼不得已只能選擇農耕。藉此,由歷史與考古證據猜測可能因冰河時期或人口增長等等因素,促使當時人口聚集於河岸濕地等地並需不情願地努力耕作以獲得足夠的熱量。

當然過程中,作物也受到相當程度的馴化與掏選:如何簡易上手就算是黑手指也能種活;翻耕、播種、生長及成熟時間一致又要達到收成勞動需求最低化等等。種種因素驅使作物在人的栽培下越來越單純可控制,以致在農莊生活外已失去自主生存能力。無論是否自願,都成為了極度特化且與原先或野外族群相異的新品系甚至是物種,動物也面臨同樣的下場,最終人類也馴化了自己。

已經適應定居生活、擁擠環境而且飲食習慣越來越多偏重穀物的智人在形態和行為方面是否也發生類似的變化...人類有意或是無意馴化了自己,就像他們馴化農莊上的其他物種那樣。(p.109)

基於這些條件和假說下國家逐漸開始形成。

象徵文明的文字、賦稅、官僚以及城牆,這些「國家性」指標摩厲以須地崛起,象徵著一個地區都市化的程度,同時也代表著住在此地群體專業分工的現象。當然,穀物幾乎在各面向中都被拿來用作於國家興起與維持舉足輕重的要角。挑選作物漸趨於單一且規模化以利於收穫、統計最後執行稅收;士農工商皇族或奴隸等社會分級越加明顯,藉重新分配產出的穀物(資產)穩固國家動能與產出。

國家催逼民丞勞役,產出各種維生國家的資源,又為了讓國家看起來更富裕(或是增加菁英階級奢華的排場),增加賦稅或整體收益集權於菁英成為必須。但粗糙的統治本就讓一般人僅能糊口,單純的重稅可能導致人民的出逃讓體制崩解。最快速的方法便是對其他國家或群落進行摧毀性的戰爭和掠奪,凱旋帶回戰利品才能短暫補給生存上的需求。這樣的體制建立在對外戰爭和掠奪的依賴之上,進一步加劇了社會內部的緊張和不安。也因此早期的國家更像是以毒攻毒,讓人苟活卻也對生存造成危害。

最終,大家得向一個人和一群人低頭,

只因對方能夠而且敢於接收貨藏、食物、
財富,然後再次分給人民。

-D.H Lawrence, "Preface to Dostoevsky's The Grand Inquisitor," (p.147)

然而國家的脆弱不僅僅只建構於農作歉收以及軍事攻城,同時也源自於國家內部公衛失調的不穩定性:

從「已知用火」開始改變地貌、作息、生活和飲食也間接改變了人類的外觀,牙齒和身材變小、頭顱及顏面縮短甚至因限縮的生活空間和增加攝入穀物比例的營養失衡導致骨骼病變、免疫疾患或至今都難以詮釋的怪病,那些無論是否出於意願跟一同生活的牲畜也同樣發生了類似的症狀,都在考古的證據中留下顯著的證明。這些馴化產生的「獨特症候群(distinctive syndrome)」更是一路延伸到了千百年後的時間線裡,間接或直接促使城市居民日漸失去卻也逐漸習慣的健康狀況。

此外,受城牆束縛的居民,無論男女老少貴族奴隸包含家禽牲畜與作物,都必須面對另一個史無前例也高度危險的問題──傳染病和寄生蟲。人口擁擠和疾病傳播兩者間的必然關係是毫無疑問的,特別是對近年正在經歷COVID-19的我們而言。當然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牲畜與作物上,不同物種共同生活在狹小的空間中又缺乏足夠的公衛品質,又增加了共同感染疾病的發生,諸如牛痘、霍亂、瘧疾、絲蟲或恙蟲病等。這些病疫即便是現代醫學可能也難以應對,何況過去的醫療水準。由在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地區阿卡德語所言的流行病定義即可了解,其實際上就是指必然死亡。

國家一旦發生戰爭、飢荒、流行病等,大量人口就會逃出城外到鄉村或荒地躲避。然而維持國家的營運勢必得有勞動存在,如何防止人民大量出走便是重要的治國之道,其策略主要有三:城牆、懲罰和所宣稱的文明。城牆,保護了牆內的人民,免於野獸、敵國或外患等等入侵,同時也豢養國民,讓人難以在空間上脫離;懲罰,立法維護國內勞動責任讓人不敢撇棄手上的工作,而逃逸者更應該嚴懲以殺雞儆猴,在心理上圈禁人民;文明,宣稱牆外野蠻,蠻夷戎狄這些沒文化的民族不知食穀又會趁火打劫,野蠻!只要汙名化這些"野蠻人",國家就能讓人民害怕城外的生活並安居樂業於國家。

農民歷史乃由市民寫成 游牧民族歷史乃由定居的人寫成
獵人/採集者的歷史乃由農業社會寫成 非國家體系人民的歷史乃由朝廷文士寫成
所有這些歷史都可歸入「蠻族」項下(p.257)

這些城牆外的"塞外民族"在同一時期又過著甚麼生活呢?其實就是過著國家興起前狩獵、採集、刀耕火種又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但有一點不太一樣,身旁多了一隻匯聚各種資源和財寶的肥羊。依附在國家旁只要收割掠奪國家的資源,甚至收取國家自稱為境外交易的保護費,讓原先就比牆內居民更自由、更健康、更長壽的部族生活更加富裕。與國家的互動越是頻繁,無論是掠奪或是一般貿易,受益比例也就越高,不必自行生產,時間也就更自由。

當然在國家的定居生活還是有一定的優勢,如此脆弱的國家不無理由得以在數千年內逐漸壯大。儘管城牆內需面臨稅收、疾病、健康欠缺的壓力難以生存,但依靠極高的新生數量墊高育兒容錯空間,就能慢慢與那些城牆外的民族競爭領地並拉開人口數量差異。國家則持續地向城外部族招降,透過這些蠻族進行更有效率的交易、更好的保衛或與其合作壓迫其他小群落使盡收奴隸。最終那野蠻的民族不由自主地協助壯大國家並淪為其附庸,葬送自己過去得以奔跑的草原和遼闊的大海。如此一般,國家也就一路從人類自行的圈養,延伸至當今並持續擴大。

過去,此一過程通常被描述為進步、文明以及公共秩序,外加健康和休閒的提升。如今,對比我們所掌握的知識,那類敘述很多都是錯的或是嚴重誤導世人。本人以過去二十年來自己所閱讀之考古學和歷史學的創新研究成果為基礎,嘗試針對過去的認知提出質疑,此即本書寫作的目的。(P.21)

反穀藉這些一般人不易接觸的資訊揭露,並間接解釋當今國家制度的起源和所導致的謊言和隱憂。有別於主流讚揚國家與文明,作者針對生活於國家或政府與否有著獨到的見解,卻並非明確闡明要顛覆國家讓大家都只能過著無政府的生活。反穀其實反映著身而為人在生活上最需要的是甚麼,讓我們重新思考文明和野蠻的界限和條件;擴展飲食和營養上的想像及目標;制度上經濟與自由的關係以及公共議題討論空間等,國家不過是既得利益的高層錯用的形式工具而已。

十分感謝能看到這邊的讀者,反榖一書內容豐富針對各項議題又面面俱到,有太多想分享的環節。多說了,總之想更全面了解歡迎去買書XD。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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