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國際人權影展之《芬妮的勇敢旅程》

電影《芬妮的勇敢旅程》

上週看了2023國際人權影展・聚落串連的《芬妮的勇敢旅程》，這是法國和比利時合作拍攝的二戰背景劇情片。不曉得是不是為了觀影對象考量，學校內人權影展選的影片大多是很好入口的劇情片，搭配上高中生喜歡講幹話的個性，每次播映，都能在現場創造許多搞笑梗。

劇情介紹

《芬妮的勇敢旅程》故事的主軸是十二歲的芬妮和她的妹妹們的逃難記，在法國被納粹德國控制的背景下，父母將他們送到法國和義大利接壤的邊境小鎮默熱沃，讓他們接受福爾曼夫人的照顧。那裡聚集了許多逃難的猶太孩子，福爾曼夫人嚴格的管理讓整個莊園看起來像苛待兒童的孤兒院，但她其實是個好人，因為更嚴苛的世界在莊園外步步進逼。隨著墨索里尼的失敗，義大利人即將離開這裡，德軍接管之後，原本鬆散的措施即將改變，德國人對猶太人的殘酷迫害也即將到來。福爾曼夫人著手安排孩子們的逃難事宜，她打算讓他們逃往瑞士的法語區，在這裏他們可以得到庇護，平安地待到戰爭之後。

如果現在打開Google，很快就可以看到原著小說作者，也就是芬妮本人，最後成功的逃到瑞士。事前知道這一點應該會為這群孩子放心不少，但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走進播映會場，實在很害怕過程中發生的各種事。

人性的抉擇

對於二戰背景不甚熟悉的學生們，可能會認為這部片的主題是在歌頌人性善良，可憐又勇敢的猶太孩子努力逃出生天，真是可喜可賀。但我在看電影的時候很快就辨認出，導演想要討論的主題應該是事情的另外一面——平凡的法國人在反猶浪潮中，如何做出抉擇？他們是會服從權威和偏見，還是會發揮人性的善良？另外，到底誰是猶太人？故事的女主角芬妮，從外觀上就只是個棕髮碧眼的普通歐洲小女孩，這應該是導演的刻意抉擇。這麼多的猶太孩子裡，有長得像典型猶太人的，也有與其他人無異的，但他們為什麼非得面對被送往集中營的命運？納粹當年迫害的，難道不是普通的一般人嗎？

對於「迫害普通人」的討論，集中在警察的那一段。孩子們在邊境車站被抓到，警察們把他們關押在空置的教室，不提供飲食，希望他們供出幕後的偷渡接應者。經歷約一天的關押後，警察們打開教室，沒想到動作靈活的小男孩偷了鑰匙，把警察們一起鎖在房間裡。兩個警察慌亂的拔槍威脅他把鑰匙交出來，小男孩卻說：「開槍啊！我們人沒有很多，事情很快就結束了，砰砰砰砰砰砰砰！」面對這樣的孩子，最後兩位警察還是拿回了鑰匙，但他們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教室。許多人以為「人性本惡」，順著體制迫害他人很容易，但當意識到自己拿著槍、正在殺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你即將殺死的不是只有對方，還有你自己。意識到自己的良心吧，意識到不被當成人的人，也還是人吧，這是多麽重要的提醒。

信任與背叛

關於「信任與背叛的抉擇」，這個主題散落在片中的許多地方。雖然這個主題很重要，不過其他講述納粹迫害猶太人的影片裡也有討論，我覺得這部片沒有討論得特別精彩。這個主題在影片裡主要有三個角色的討論，第一個是帶隊的丹尼爾，第二個是帶著娃娃的猶太婦人，第三個是瑞士邊境的農場主人。丹尼爾在福爾曼太太的安排下負責帶這隊孩子前往指定地點，但他因為看到巡查的軍隊，作為適齡預備軍人或者猶太人，他選擇半路逃往路邊的樹林，最後還是被抓住了。明白他的處境的人並不會苛責他，但對於被他「拋棄」的年幼孩子們來說，他的所作所為就是背叛和逃避。芬妮的妹妹在車站遇到了一位帶著嬰兒的婦人，婦人給她一個娃娃，並親切友善的和她搭話。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芬妮大聲責罵妹妹，但沒隔多久，婦人與他們在偷渡的車上重逢了，婦人並不是「非猶太人」，他們有相同的處境。不過當警察抓到偷渡的他們後，婦人卻背叛了他們，向警察揭穿這群孩子「去參加夏令營」是個謊言，他們其實都是猶太人。原本大家都在心底責怪這個婦人，但很快警察就背叛了這個婦人，把她送上通往集中營的車。瑞士邊境的農場主人收留了因吞吃野果而生病的逃難小夥伴們，沒想到兩天後德國警察就來了，一面告知他們即將徵收農場，一面詢問是否有猶太人在這裡？農場主人選擇隱瞞，卻因此獲得了芬妮他們的信任，最後把幾乎所有的錢交給他，讓農場主人幫他們打點逃難的事情。

影片中的性別

性別其實也是這部片的主題之一，不過這部片裡呈現的方式很有意思。芬妮被福爾曼夫人臨時交代作為領導者，帶領其他孩子逃難，芬妮急忙搖頭說自己不行，福爾曼夫人告訴她，年紀最大的女孩是個啞巴，另外一個男孩子年紀太小，她是最外向機敏的，只有她能做，她必須要演出不害怕的樣子。這部電影裡的女性領導的畫面很多，她們是機智勇敢的，同時也是會害怕的、有個人慾望的，並且不害怕承認自己的錯誤。芬妮一開始跟十六七歲、在廚房工作的丹尼爾很要好，丹尼爾被抓走之後，又跟個性尖銳、帶著大筆鉅款的維克多關係緊密。看到這些片段時我總覺得很微妙，不曉得高中生們如何評價芬妮，畢竟我看過好多高中生大喊「渣男/女」的事件。當面對夥伴們的質疑與抱怨時，芬妮不會憤怒與壓制大家的意見，她沒有選擇說謊，反而是坦白地說出自己的無知與無力，結果大家反而更加明白自己的絕望處境，更加團結在一起。孩子們在廢棄的農場小屋裡扮家家酒時，他們選擇的性別角色，以及「沒有大人在場」時說出的話語也很有意思，原諒我記性不好，只能提示大家這裡值得留意。

沒有展現的殘酷面

「所以最後所有人都平安抵達喔？」

「對啊。」

「無趣欸。」

我聽到學生們在放映後這麼閒聊著。但其實這部電影的殘酷之處並沒有隱藏起來，電影最後告訴我們芬妮還活著，與妹妹們成功抵達瑞士，並且現在生活在以色列。但是她從那之後就再也沒看到父母了。「倖存者」的故事背後，是許許多多沒有逃出來的人。

整體來說，這部電影很好看，跌宕起伏的逃難過程很精彩，雖然看起來像是「逃難童話」，用比較安全的手法處理逃難過程中實際上可能遇到的危險，但是議題的討論深度很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有很多值得深思之處。我會把這部電影跟《名畫的控訴》（超好看！）一起列在我的「二戰猶太人被迫害故事」電影清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