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研究員的日記3 (1)初來乍到

「弟弟，記得照顧好身體。」

「知道啦！哥你就是太過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要小心不要接近危險物品。」

「好啦！」

「列車將在十分鐘後啟動，請搭乘本列車的乘客儘快上車。」

因為現在並不是人流多的時段，人來人往的車站匆匆進入車廂的乘客只有十幾個。

車廂內的人零零散散，我拖著行李箱通過幾條走道找到一節無人的車廂。

列車駛離車站，外面的那道身影也快速縮小變成遠方的小點直至消失。

車窗上映照出一名少年的臉，黑色的頭髮和一身白襯衫，其中那雙具有特色性的墨綠色雙眼，是從出生時就帶著的顏色。

大家總說是基因排列有問題才造成的罕見現象，卻一直讓我很懷疑。我查過所有資料，但是找不出為什麼雙眼會變成棕色以外的解答，最後只好放棄找資料，當作一件少數人會有的基因突變。

先來說說我的身份。

我出生於卡特這個國家，因為出過事故，導致我遺失十二歲以前的記憶，因為要養身體大家送我出國休養，順便在外國學院學習丟失的知識，直到學院需要實習分數才能拿到畢業證書，我才回到家鄉到選定好的研究所實習；其中我的同學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國家裡去賺實習分數。

實習得到的分數足夠之後就可以直接畢業，到時候宿舍就需要留給新生，不如早點收拾，我因此比其他人晚了好幾天才出發。

實習的研究所是學生自行選擇的，沒人跟我同一個地方，畢竟我要去的是一間學生們聞風喪膽的傳言間沒人願意報名、名氣低下的研究所。

但是我很清楚這其實不是真的，因為我的哥哥就是末日的員工之一，我才知道身為研究天才和卡勒斯學院的金頭腦都在末日裡，那可是“天才”和“金頭腦”，百年歷史裡可能都不會出現的人物啊！

一個在各大研討會上以風暴般取得大眾矚目獨一無二的創新研究，一個在地特所有學校都有所耳聞的超級頭腦，他們兩位就是我的偶像！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周圍的人都不知道這件消息，沒人積極的進入末日研究所，不過正因為這樣也讓我賺到便宜。大家既然不知道也就不會搶著實習期間瘋狂湧入研究所，我就能有機會以唯一一名實習生身份報名獲得末日的關注；而非常的剛好，我正在前往研究所的途中。

列車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片海洋叫做威日大澈洋，它劃分了斯科樂和卡特的界線，是以過去第一位開拓海上航線的威日先生命名而來。

我搭乘的列車屬於最慢的型號，簡稱蒼藍列車，它的價格是其它列車中最便宜又能欣賞沿途風景的線路。最快的是光速列車，如同它被取的名稱，只要幾分鐘就能抵達目的地，但那都是富人才會坐的交通工具，不只價錢上貴到可以把一般人的荷包全搾乾，它也沒有到末日研究所的站別。

離研究所還有很長一段路，我瞇起眼睛調整姿勢要小睡一會，今天一整天因為末日的事害自己興奮過度，現在身體支撐不住一湧的倦意，眨幾次眼都快睡過去。

希望睜開眼就能到我的目的地———

「岩山站到了、岩山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確認好隨身攜帶的行李。下一站是森林站、森林站，請要上車的乘客注意，列車將於十分鐘後行駛。」

剛從夢裡回神，我被廣播嚇醒立即拿起行李箱匆匆下車。

岩山站台只有我一個人，列車行駛離開後，四周變得安靜無聲，我觀察這裡的土地似乎不適合種植，土裡連根植物的芽都沒有長出來。

我看沒有別人，深深吸一口這裡的空氣。

「呼……」

不愧是在研究發表會上，用實驗體讓其他人誠服於底下的天才，選了一個空氣特別清晰的地方建造研究所。

才剛思考從車站到山頂的距離要走多久，恰好一台綠色的觀光巴士開往我這邊的方向。

巴士上的親切阿伯開啟車門招呼我。

「你就是要來這裡實習的學生吧？」

「是的！」

「上來吧，這趟車免費喔！」

我拖著行李不好意思的跟他說：「免費的真不好意思，多謝您了。」

「沒什麼，這也是因為你要去的地點是末日，其他地方我都會計錢。不過如果是末日的員工，不管去哪都免費。」阿伯一邊說話，同時操控方向盤開往山頂。

「阿伯你是末日的司機？」

「是啊，我的老闆就是末日的管理者，也是她聘請我來當專用司機。」

「哇！老闆對你很尊敬囉！居然是聘請過來的。」

「還好，只是老闆直接來面試我，還大方給初次見面禮和薪水，非常有禮貌的請我到這邊工作罷了。那樣只是對一般長者很有禮貌的問候。」

一般人大概不會受到這種待遇，不知道這位阿伯是什麼人才會讓老闆直接面見他。但是原來我崇拜的人這麼的有禮貌，我對她的崇拜感覺又更上一層樓！

「你應該很好奇岩山的環境，我就不多說，你上去看看風景吧。」

「我的確很好奇！」

岩山如字面上，一望都是岩石。在岩山上能清楚看見遙遠的一方，那片綠油油的森林與天空相同顏色的河流，跟這岩山相比，就像這邊只是用一個顏料粗糙製作出來的黏土地，另一邊用了許多鮮豔水彩，讓人眼睛一亮，令人沉浸在那美麗動人畫家筆下所創作出來，風光明媚的世界。

兩極化或許也是選擇這裡當作基地的原因之一吧！(在辦公室的某人打了一個噴嚏。某人：怎麼感覺有人對這裡有好感？算了應該是我的錯覺。)

抵達岩山山頂，我驚訝眼前的風景。

末日的建築全漆成白色，白色外牆把室內都包裹住，不讓人看見裡面的動靜，只有遠處一棟高樓才有用玻璃當外牆的設計，不過並不是完全以玻璃當外牆，只有一、二樓而已，其它部份還是白色實牆擋住內部，似乎是真的完全不希望外面的人能夠直接望見裡面。因為我就是想看，卻看不到的人。

欣賞著美麗風光，巴士上傳來女性機械音的廣播：「現在的時間為六點，請注意岩山的水泉即將爆發，請乘客好好享受岩山特有的噴泉。」

一眼望去研究所後面醒目的火山口。岩山是一座活火山，但是從沒人看過岩山噴發的樣子，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雖然不懂為什麼，卻讓我超級興奮。

沒幾分鐘，火山口爆發出泉水，泉水爆發的高度大約是我所知道的火山噴泉紀錄裡，噴發高度最高的紀錄。

「太厲害了！這底下一定蘊藏著泉脈，竟然能湧出大量泉水。」

讚嘆岩山的風景過後，總算到了末日研究所的大門。

我遲遲不敢踏出第一步，因為我終於來到夢寐以求的地方，在這裡可以跟我的偶像一起工作、一起學習。有些在研究發表會上有名的科學家和研究人員都出自這裡，很可惜他們從不輕易說出自己的來歷，大家並不清楚，所以末日的排名總是落在最後。

我用力甩一甩頭直到快要頭昏，才邁出那可以改變我生活的第一步。

「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歩伴隨的是紅色警報系統在大門處不停作響。

我縮回腳不明就裡，看著大門兩旁機關啟動，四隻機關槍出來正對我———我吞下口水。

如果有人正望向岩山內部，我想會看見一個人死命地奔跑，躲避機關槍的掃射。

而那個死命奔跑的人，當然就是我。

曾經有人說過，生物在危機時刻能爆發出比平常還強大的力量，現在能跑贏機關槍的瞄準速度，是發生的當下我終於明白的道理。

我設想過進入部門的幾種狀況，但是這種情形真是沒想到，不如說太過刺激———這種只要停下就會立刻升天的歡迎會。

最終我還是跌一跤，在人生跑馬燈出現之時———它沒打到我，子彈從我旁邊掃過去。

警報停止，研究所大門也緩緩打開來。我趴了一陣子慢慢摸過去，隨時注意周邊情況。

直到進入研究所，警報沒有任何動作才放心。順便把逃跑時丟到一旁的行李箱撿回來。

大門內部是素色的走廊和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幾處鏤空的天花板吹下來一陣清涼微風。沒有華麗的裝飾，走廊卻有幾分奢華的簡潔時尚感。

來到夢想中的地方，我忍不住感嘆：「這裡真是太棒了！」

「滴滴。」機器傳來的聲音。

我停下來，注意到旁邊的牆壁都向著身後移動，往腳下一看，原來是地面的輸送帶在移動。

這種平面的移動電梯在其它地方很少見到，光是它用的電量就超過製作出它的費用，大家不會為了一段路途裝上這個燒錢的機器。

眼見快到部門大廳，我調整好心態，準備迎接新生活。

人來人往的空間，圓頂天花板下懸掛著 “第一部門”四個紅色大字的牌子。

我被他們工作的身影吸引，討論的、奔跑的、丟東西的、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的，非常認真的在做自己的事情上。

「原來這就是末日裡的景象嗎？太棒了！」

一名男性看見我，走過來說：「沒看過你呢，是新人嗎？」

「對，我是斯科樂托慧大學的學生渚冥，為了畢業來這裡當實習生，請多多關照！」

「嗯？你的眼睛……」

「這是天生的。」

「呵，天生的……」他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長看著我，隨後沒再搭理我慢慢走遠。

原本到末日緊繃的心情因為面容和善的他，不自覺的消退，而且我面對他還有種懷念的感覺，有些奇怪，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面怎麼會有這種感覺，興許是我把他跟誰連想到一起才覺得熟悉。

除此之外他身上散發一種奇怪的氣味，很像藥，又不覺得是；漂白水嗎？又不太對；蘑菇？感覺又不對……印象中好像有接觸過，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碰過。

遠處一位男子匆匆忙忙跑來，我馬上就認出那是我的偶像，擁有金頭腦之稱的“蘇棗”前輩。

「你是渚冥對吧？」

「對的！因為大學實習分數來這裡當實習生。」

「抱歉，本來應該是我要到車站去接你，剛剛出了一件突發狀況……」

蘇棗前輩一臉為難的樣子，我當然是不介意對他說：「蘇棗前輩沒關係的，意外總是突如其來，才會讓人慌忙顧不上其它事。」

「竟、竟然是正常人。」蘇棗前輩對我說的話表現出一副震驚的神情。

「蘇棗前輩你還好嗎？」

「沒有沒有，你把行李放這，會有人幫忙拿到你的宿舍，我先帶你認識一下我們的部門。你第一天來，先熟悉一下路線。」

「好的！」

「第二部門是涵養室，專門培養水草，同時提供新鮮氧氣。」

第二部門周遭昏暗，只有水族箱亮著燈，不至於讓人伸手不見五指，忽略掉幾名穿過走廊來到這裡的幾個研究員，被東西絆倒和踢中什麼東西而發出哀嚎聲，這裡的確散發一股安靜、祥和的氛圍。

「在第二部門工作的只有五個人，他們喜歡安靜觀察。你來這裡盡量放輕腳步，製造出的聲音最好也別太大聲，不然會打擾到他們。這裡不像第一部門鬧哄哄，有什麼事情都歡迎來這裡走走，說不定會出現靈感，壞心情也能煙消雲散。」

「接下來是第三部門……」

蘇棗前輩為我介紹每個部門，我把這些資訊一一寫在筆記本上，奇怪的是在第十三部門和第十五部門的中間，蘇棗前輩沒說明第十四部門的資訊。我不急著問，才剛來到這裡我什麼都還不熟悉，每個地方都令我覺得非常新奇，等待我主動去探索一番；加上我已經決定要在末日發展自己的研究，以後肯定有更加機會去認識末日裡的所有部門。

「資料室，是整理實驗報告、檢查每個人被派出任務、處理報表上錯誤的地方，你以後就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因為資料太多難以處理其他人都不想來，你主動選這裡的崗位是事前確認好要來這個部門做事嗎？」

我充滿自信回道：「我確定！」

「好吧，資料室現在只有一位同事和你一起上班。如果有任何難處……我可以幫你調動職位。」

資料室的門，不像一般常見只要有人經過就會自動開關門的設計，反而是前科技才有的一扇需要握緊把手轉開的門。門上方的牌子只有簡單的三個字“資料室”。

我不覺得奇怪，因為家裡沒錢的人都會用這種設計，它不只便宜還耐用；重點是不需花費自動門的電費。

蘇棗前輩開門進入，我跟在後面。

資料室內部是一排排的書架，右邊靠牆的位置擺放了一張木桌與兩把椅子，桌子旁有一臺舊式電腦跟插滿電線的主機。

「這裡可能跟你想的那種大公司會有的先進科技設備不同。我們的博士追求過去的東西，希望你能多多適應……」蘇棗前輩手撓著臉說，似乎對於這些舊東西能不能讓新人願意待下去相當擔心。

我環顧一圈，壓抑不住內心想法喊：「這裡真是太讚了！所以蘇棗前輩不必顧慮我，畢竟我本來就是想要到這裡工作，不管是什麼事物都阻擋不了我的決心！」

蘇棗前輩放鬆臉上表情，露出笑臉說：「那真是太好了。有你這樣的人願意來這裡我也能安心許多。」

「謝謝蘇棗前輩的誇獎！」

最後蘇棗前輩交代我工作上該注意的事項，比如：資料務必需要好好整理過、實驗中禁止討論遊戲相關內容、不要任意丟棄培養皿、不把實驗隨意用在人類與生物身上、不隨意抓捕生物、準時上下班、午夜十一點過後絕不踏出宿舍、實驗前需經過上司許可、不在上班使用任何工作內容外的物品、公司沒有加班選項，如果有人或上司問自己要不要加班一律回絕……林林總總的規定，一路聽下來，除了很正常的事項外，還混雜很多不知所以然來的規範。不過我還是把它們全記在筆記本裡以備不時之需。既然是蘇棗前輩特地說出來的規範，肯定是有用到它的地方。

「今日你的同事請假，明天他才會出現，就先介紹到這裡吧，如果有我忘了說明的明天你再請教同事幫你。你剛從別的國家來到這裡應該很累了，我帶你去宿舍，明天正式開始工作，剩下的時間看你在宿舍休息或逛一逛熟悉研究所都可以。」

「好的！」

去往宿舍要到岩山中心點的建築物，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潔白的空間和一條通往部門的走廊。

蘇棗前輩在一面牆下停住腳，我很好奇為什麼要停在牆壁前面，好奇的四處張望，才注意到兩旁有白色的欄杆。因為周圍都是白的，不仔細看會發現不到有欄杆裝設在旁邊。

一陣機器響動的聲音傳出，牆壁下方的地板一層層往下掉落，而我們踩的地方變成電扶梯帶著我們往下方移動。

電扶梯穩穩的帶著我們逐漸進入一個廣大的樓層。一股淡淡的花香夾雜著細微的冷風撲面而來，驅散在悶熱季節中的空氣，身心也在濃淡恰好的香氣裡得到放鬆。

還沒完全移動到樓層的地面，就能看見好幾個人在走廊上說說笑笑，潔白的走廊放置黃綠色的植物盆栽，它們經過打理修剪成各種動物造型，是唯一點綴於走廊的裝飾物。

還好有它們在，不至於讓我在茫茫一片白裡獲得視覺疲勞症。

一邊走蘇棗前輩一邊為我介紹：「宿舍內部的空間安裝空調，它們都裝入特殊精油由空調釋放香氣，可以提振大腦放鬆身心。精油是氧氣所和研究部門的人特地調製出來，替大家帶來舒適的環境……」

「嘟嘟！嘟嘟！」

通訊器的聲音打斷蘇棗前輩的談話。

「你的房間在302，房間鑰匙已經提前放在房間裡，明天六點到資料室報到。本來今天是我負責幫助你認識這裡，不過我手頭上有事情要處理。」

「好的，蘇棗前輩請快去忙。」

揮手跟我崇拜的前輩道別，獨自一人的我突然想起一路上忘了的事情，就是請前輩幫我在周刊上簽名。我說的周刊，是科技媒體出版給外界人事看的，能夠讓世界了解現在科技發展的報導，很湊巧，我在二手店裡買到這本舊期的周刊，裡面有蘇棗前輩以第一名外加金頭腦之稱的名號畢業的新聞。

說是科技版的新聞，其實那件事被很多各大媒體爭相報導好一番，不僅限於某個行業，畢竟關於卡勒斯學院的相關內容是全球都感興趣的話題，一有動靜，全部人都會知道。只可惜關於蘇棗前輩的消息除了那一次之後就沒再出現，當我得知他就在末日研究所裡讓我很高興。

我手上這本周刊是以前流傳到現在所剩無幾的珍藏版本，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總之當時這期周刊出了幾個星期就漸漸從銷售店面消失，不只這本，其他關於蘇棗前輩的新聞很快就被下架。我還想多看看跟蘇棗前輩有關的新聞不急著買，結果錯過害我傷心了很久。幸好無意之中又讓我碰見它，真是幸運。

我來到指定房間，開門的第一眼就是白色的牆壁和綠色植物圖案的壁貼。宿舍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房間鑰匙放在餐桌上，我走近看是一把銅製成的鑰匙。

行李放下的瞬間我跑去開窗，窗外是一片美麗無比的景色；窗的對面是廣闊的森林，從森林來的鳥兒翱翔過岩山，我能看見牠們近距離的身形從眼前一閃而過。

終於要開始我在末日研究所的生活，未來會是什麼模樣，我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