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山屋外溪流取活水,一次取了一整天的所需量。
接著,在山屋裡煮食,與隊友閒話家常,師兄似乎有些疲累了,倒頭就睡。
我躺下來休息,看著山屋裡的一切,突然湧起一個強烈的念頭「這是甚麼居住品質啊!?」
甚麼家電都沒有,唯一的電器是電燈,正常運作的話,一天能亮四個小時。一般平地住家,絕不可能是這樣的居住條件,除非...除非是現在的加薩走廊。
我想著,我是有多愛山啊,居然愛到,可以接受這麼低水平的物質環境。
周圍不爬山的朋友,聽到「以天地為厠」、「不洗澡」、「一套衣服穿到底」,就曾問我說,你是在演「魯濱遜漂流記」嗎?還是模擬墜機後,荒野求生?
當然是沒這麼誇張,但我通常就不解釋了,因為講到清楚,鬍鬚都白了。
我繼續往下想,我算是有一定經驗的登山客,住過台灣一半以上山屋。
中央金礦山屋,其實算是台灣常見的山屋形式,比它「荒涼」、更像「鬼屋」的一堆。它肯定排不上前十。
那麼,問題就來了,我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有這種念頭?
有「這是甚麼居住品質啊?」的大哉問!
不是,早就應該習慣了?奇萊陵線山屋沒住過嗎?中央尖溪山屋沒看過嗎?
我為什麼這時候「受不了中央金礦山屋」?我想不到答案,帶著問題入睡。
隔天,我才想清楚,我就是「不習慣」。
去了一趟日本後,回來,就不習慣台灣山屋了。
七月下旬,我在日本,走了「表銀座縱走」及「白馬三山」兩個登山行程,總共住了五間山屋。(可按此,瀏覽表銀座縱走文章)
每間山屋的品質,都是高水準的,有水、有電、有電視、有馬桶、有啤酒...。
爬山時欣賞風景,進山屋時好好休息,全程都是愉快的心情。
至於台灣,爬山時是開心的,進山屋則是各種不便,全程算「憂喜參半」吧。
我真心覺得,台灣的山屋先分好類,有些路線的山屋避難用,有些則是刻苦住宿用,然後切出一塊「舒服休息」類的山屋。
這一類山屋,不要再慘澹經營了 ,把品質弄上去,作為吸引新手,親近高山之用。
一堆國人,登頂玉山後,不再爬山,不是被玉山勸退的,是被排雲山莊勸退的,看看那餐點,看看那燒熱水區...。
一早5點出發,我發現大家都非常準時。
如果,你因為外出「辦大事」,不是手腳慢了點,而是括約肌慢了點,回來時,已經5點2分了,那麼,大家一定「已經」等你2分了。
我始終堅信一句話∶不要遲到,因為所有人,在等你的時候,都在想你的缺點。
何必給別人這種機會呢?何必幫自己拉仇恨?是嫌自己人際關係太好?
一上路,前菜沒來,直接上主菜。
中央金礦山屋到白洋金礦山屋是精彩絕倫的「爬坡」,陡到不要不要的。
沿途沒有腹地,難以休息,只能喝口水,繼續上,一直上。
7點多進白洋金礦山屋,終於能休息了,我直接坐在下舖床位上,開始吃第二頓早餐。
不久,外頭飄著霧雨,屋內冷了起來,感覺,老天爺在趕人啊,不讓我們停太久。
我們繼續前進,過秀姑坪後,裸露的巨岩、乾枯的朽木和白茫茫的霧氣,讓我有種末日將臨的錯覺,很不真實。
迷霧的後面,似乎會衝出一頭巨獸,電影不是都這樣演的嗎?(電影看太多。)
秀姑巒山的三根「柱子」,非常霸氣,完全配得上它的難度,合照起來,特別有成就感。可惜的是,跟八通關山一樣,超廣角的大景,被厚重的雲層所遮掩,我們無緣得見。
根據心理學的研究,隨機而不確定的獎勵,最能「鼓勵」我們,不斷嘗試,堅持下去。這道理,山神顯然也懂,總是風雲莫測的。登山客,只好一來再來。
過秀馬山屋後,我們在密林間,躲雨吃午餐,實在有點狼狽,接著,下坡三百多公尺,至秀馬最低鞍,然後再爬升回來,抵達馬前營地。
一聽林大說休息,我立即秒坐,癱在地上,累啊。有隊友為了表示「憤慨」,使盡全力起身,對著路標,比出不雅姿勢。
幾個非正常人的隊友,則是體力過度旺盛,想先去看看馬博拉斯山,來回15分鐘。
我是正常人,只想怎麼舒服,怎麼來,既然明天去盆駒山時,會經過馬博拉斯山,明天再去就好,省下15分鐘,好好養精蓄銳。(其實是強驽之末啦。)
離山屋,只剩600公尺,我卻覺得走了好久,懷疑路標的距離,測量錯了。
但,每當我這樣想時,我都會告訴自己,不要懷疑路標,要懷疑的是,是不是自己速度變慢了?
成功的人,反省自己。失敗的人,檢討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