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的撒落,穿過水燕閣的雕花窗櫺,映著閣中女子晶瑩如玉的面龐,彷彿上好的白瓷,恍若透明一般。女子身著蔚藍交領繡竹長裙,腰繫雪青色綢帶,皓腕上戴著一對翠綠玉鐲,一部分秀髮用蝶口銜玉步搖綰起,其餘的青絲垂落至踝邊,湛藍與淡紫的眸子清澈透亮,她微微勾起絳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此時,一隻素手叩響了格扇,女子戴上面紗。
「進來吧!」
紅裙走了進來,道:
「宮主,外頭有位公公求見。」
朱絳臻走至大門,一位年邁的公公手執麈尾,見朱絳臻前來,連忙上前,道:
「平襄郡主,皇上有事要見您。」
朱絳臻有些疑惑,皇上沒事召她做什?
她問道:
「敢問公公,皇上召我有何要事?」
公公無奈道:
「這,奴才也不知。」
朱絳臻嘆口氣,道:
「公公先回去吧!我等等便進宮。」
公公見話帶到了,便轉身離去。
朱絳臻換了身郡主的裝束,來到大殿之上,大殿上除了宋仁宗,展昭、包拯也在,還有另外兩個她不認識的人。
朱絳臻稍稍打量二人,其中一人身著太師服,白髮長髯,另一人身著紫色蟒袍,腰繫玉帶,梳著玉冠,氣宇軒昂。
朱絳臻行禮道:
「平襄見過皇上。」
宋仁宗微笑著道:
「起來吧!」
朱絳臻起身,問道:
「敢問皇上今日召平襄來有什麼事?」
宋仁宗道:
「文太師和榮親王舉薦郡主和展護衛為押送官鹽之人,因此朕想問問郡主的意思。」
朱絳臻轉頭望向那兩人,文太師對她點頭致意,榮親王則視若無睹。
朱絳臻腦海中忽有一想法,頓時心中一驚,面上卻如常,躬身道:
「平襄願意,但平襄有一請求。」
宋仁宗道:
「但說無妨。」
朱絳臻道:
「平襄想獨自前去。」
展昭疑惑地望向她。
宋仁宗問道:
「為何?」
朱絳臻答道:
「平襄能獨當一面。」
這話乍聽有些狂妄,連宋仁宗都蹙起眉,不過細想,朱絳臻說的也沒有錯,於是道:
「准。」
朱絳臻拱手道:
「謝皇上。」
宋仁宗擺擺手。
「你們都退下吧!」
「是!」
展昭跟朱絳臻走在一起,他問道:
「六妹,你為何要一人獨自前去?你明知那江淮一帶極為凶險。」
朱絳臻停下腳步,抬眸望向展昭,展昭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悲傷。
「展大哥,我只是不想你涉險。」
接著便摘下纕於腰間的冰絲芙蓉玉珮遞了過去,道:
「展大哥,若我沒回來,煩請展大哥將這東西送去給阿妜吧!」
說罷便將玉珮塞入展昭手中,隨後抬足向前,展昭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情緒湧動,想說什麼,抬起手,最終卻又放下。
朱絳臻隔日便出發前往江淮地區,半個月後竟傳來消息:平襄郡主押送的那批官鹽不翼而飛,隨之消失的還有平襄郡主,而官兵全數遇難!
消息轟動開封,宋仁宗大怒,隨即給開封府一月破案時間,定要將朱絳臻抓回問罪!
雖然包拯知道朱絳臻並非這種人,但皇上已然下令,只好派展昭前去調查。
展昭到了舒州,查看了官兵遺體,均是一刀斃命,但傷口較寬,朱絳臻的武器展昭是見過的,玫瑰銀蝶刀和匕首皆是薄如蟬翼,不可能造成此傷口。
展昭回到開封府覆命,包拯沉吟道:
「若是這樣,那麼郡主很可能是被陷害的。」
展昭想起朱絳臻臨行前的話,不禁憂心道:
「可如今六妹下落不明,我擔心…」
包拯打斷他的話,道:
「郡主不會有事的。」
此時突然衝進一人,此人渾身是血,水綠色的長裙被殷紅的鮮血染透,那對眸子竟是湛藍與淡紫,展昭驚道:
「六妹!」
朱絳臻望了展昭一眼,便倒了下去,展昭趕緊扶助她,包拯蹙眉道:
「快帶她去休息,我去找公孫先生。」
房間中,公孫策替朱絳臻把脈,展昭在一旁焦急的問道:
「六妹她怎樣了?」
公孫策收回手,道:
「展護衛請放心,郡主雖受到重傷,但無性命之憂。」
展昭鬆了口氣,坐在榻邊,此時朱絳臻玉指蜷了蜷,睜開眼來,展昭連忙問道:
「六妹,你還好嗎?」
朱絳臻虛弱的擺擺手,道:
「我有些話想同展大哥說。」
公孫策點頭離開了。
展昭心中那不斷壓抑的情緒終於釋放出來,他神色慍怒,道:
「當初堅持要自己去,現可好了,受重傷了,六妹可滿意了?」
朱絳臻猛的一震,吐出一大口血,雪青色的面紗染上斑斑血點,甚是駭人。
朱絳臻語調微弱:
「因為,我保護的了我自己,保護不了展大哥。」
展昭心神俱震,他終於明白朱絳臻離去前的那句話,還有她當時的眼神,原來,她本就不打算回來了!
展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後道:
「六妹,你這些日子到底發生的什麼?」
朱絳臻咳了數聲,這才說道:
「當時我們到了舒州郊外的小路,路旁有一攤賣酒的小販,官兵們想喝酒,我本想阻止他們,但若阻止,他們對我心生不滿,日後便無法號令,於是我答應了,見他們喝了沒事,我也喝了半碗,但過不久便感到天旋地轉,我倒在地上,沒有絲毫力氣,我運起內力,將藥效逼出,但就在此時,有一眾黑衣人出現,他們將官兵逐個斬殺,我則趁黑衣人不注意逃跑,但他們很快便發現了,我一路遭人截殺,這一身傷便是這麼來的。」
展昭聽完,越想越不對勁,猛的握住朱絳臻的手,厲聲道:
「你本就知道那酒有問題,對吧?」
朱絳臻微微蹙眉,道:
「展大哥,會疼。」
展昭一愣,這才發現自己踰矩了,訕訕的鬆開了手。
朱絳臻苦笑一聲,道:
「這都沒瞞過展大哥。」
展昭直直地看著她,問道:
「為何?」
朱絳臻道: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陰謀,我在被截殺時,發現在黑衣人屍體的衣角背面繡有一個字,文,因此我在被截殺的同時讓水舞宮攔下所有與文府往來的信件。」
展昭嘆了口氣,問道:
「有線索嗎?」
朱絳臻沒有說話,自袖中取出一金屬小筒,展昭接過,將其旋開,裏頭有一紙捲,將其展開,展昭看完,雙手發顫,連聲音都在顫抖:
「他們竟敢!」
朱絳臻道:
「展大哥,你可知為何那二人要害我們?」
展昭明白了什麼,藏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道:
「他們,想要扳倒包大人。」
朱絳臻嘆道:
「還不只,你想,文太師勾結榮親王,各取所需,文太師要扳倒包大人,榮親王要什麼?」
展昭倏的瞪大雙眼,好一會才艱難的道:
「榮親王…真當如此膽大?」
朱絳臻吃力的坐起,扯到了傷口,柳眉微顰,道:
「我明日便進宮面聖,將事情講清楚。」
展昭按住了她,將她壓回床上,道:
「不行,你如今重傷未癒,等休養好了,再去。」
朱絳臻搖搖頭,語氣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
「展大哥,如今每一刻都充滿變數,若再拖下去,恐怕,我也攔不住。」
良久,展昭嘆了口氣,道:
「我陪你。」
這是答應了。
朱絳臻微微一笑,輕聲道:
「展大哥,多謝你。」
展昭自袖中取出朱絳臻臨行前交給他的冰絲芙蓉玉珮,道:
「既然六妹回來了,那麼這玉珮便還給你罷!」
朱絳臻接過,握在手中,讓玉珮中的沁涼氣息絲絲透入掌心,低聲呢喃道:
「才剛相聚,又要分離。誰又能知,下次可否相會呢?」
也不知這話是在說玉珮還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