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沉雁杳書之外傳5

2023/11/25閱讀時間約 20 分鐘

    陽光和煦的撒落,穿過水燕閣的雕花窗櫺,映著閣中女子晶瑩如玉的面龐,彷彿上好的白瓷,恍若透明一般。女子身著蔚藍交領繡竹長裙,腰繫雪青色綢帶,皓腕上戴著一對翠綠玉鐲,一部分秀髮用蝶口銜玉步搖綰起,其餘的青絲垂落至踝邊,湛藍與淡紫的眸子清澈透亮,她微微勾起絳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此時,一隻素手叩響了格扇,女子戴上面紗。

    「進來吧!」

    紅裙走了進來,道:

    「宮主,外頭有位公公求見。」

    朱絳臻走至大門,一位年邁的公公手執麈尾,見朱絳臻前來,連忙上前,道:

    「平襄郡主,皇上有事要見您。」

    朱絳臻有些疑惑,皇上沒事召她做什?

    她問道:

    「敢問公公,皇上召我有何要事?」

    公公無奈道:

    「這,奴才也不知。」

    朱絳臻嘆口氣,道:

    「公公先回去吧!我等等便進宮。」

    公公見話帶到了,便轉身離去。

    朱絳臻換了身郡主的裝束,來到大殿之上,大殿上除了宋仁宗,展昭、包拯也在,還有另外兩個她不認識的人。

    朱絳臻稍稍打量二人,其中一人身著太師服,白髮長髯,另一人身著紫色蟒袍,腰繫玉帶,梳著玉冠,氣宇軒昂。

    朱絳臻行禮道:

    「平襄見過皇上。」

    宋仁宗微笑著道:

    「起來吧!」

    朱絳臻起身,問道:

    「敢問皇上今日召平襄來有什麼事?」

    宋仁宗道:

    「文太師和榮親王舉薦郡主和展護衛為押送官鹽之人,因此朕想問問郡主的意思。」

    朱絳臻轉頭望向那兩人,文太師對她點頭致意,榮親王則視若無睹。

    朱絳臻腦海中忽有一想法,頓時心中一驚,面上卻如常,躬身道:

    「平襄願意,但平襄有一請求。」

    宋仁宗道:

    「但說無妨。」

    朱絳臻道:

    「平襄想獨自前去。」

    展昭疑惑地望向她。

    宋仁宗問道:

    「為何?」

    朱絳臻答道:

    「平襄能獨當一面。」

    這話乍聽有些狂妄,連宋仁宗都蹙起眉,不過細想,朱絳臻說的也沒有錯,於是道:

    「準。」

    朱絳臻拱手道:

    「謝皇上。」

    宋仁宗擺擺手。

    「你們都退下吧!」

    「是!」

    展昭跟朱絳臻走在一起,他問道:

    「六妹,你為何要一人獨自前去?你明知那江淮一帶極為凶險。」

    朱絳臻停下腳步,抬眸望向展昭,展昭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悲傷。

    「展大哥,我只是不想你涉險。」

    隨後抬足向前走,展昭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情緒湧動,想說什麼,抬起手,最終卻又放下。

    朱絳臻隔日便出發前往江淮地區,半個月後竟傳來消息:平襄郡主押送的那批官鹽不翼而飛,隨之消失的還有平襄郡主,而官兵全數遇難!

    消息轟動開封,宋仁宗大怒,隨即給開封府一月破案時間,定要將朱絳臻抓回問罪!

    雖然包拯知道朱絳臻並非這種人,但皇上已然下令,只好派展昭前去調查。

    展昭到了舒州,查看了官兵遺體,均是一刀斃命,但傷口較寬,朱絳臻的武器展昭是見過的,玫瑰銀蝶刀和匕首皆是薄如蟬翼,不可能造成此傷口。

    展昭回到開封府覆命,包拯沉吟道:

    「若是這樣,那麼郡主很可能是被陷害的。」

    展昭憂心道:

    「可如今六妹下落不明,我擔心…」

    包拯打斷他的話,道:

    「郡主不會有事的。」

    此時突然衝進一人,此人渾身是血,水綠色的長裙被殷紅的鮮血染透,那對眸子竟是湛藍與淡紫,展昭驚道:

    「六妹!」

    朱絳臻望了展昭一眼,便倒了下去,展昭趕緊扶助她,包拯蹙眉道:

    「快帶她去休息,我去找公孫先生。」

    房間中,公孫策替朱絳臻把脈,展昭在一旁焦急的問道:

    「六妹她怎樣了?」

    公孫策收回手,道:

    「展護衛請放心,郡主雖受到重傷,但無性命之憂。」

    展昭鬆了口氣,坐在榻邊,此時朱絳臻玉指蜷了蜷,睜開眼來,展昭連忙問道:

    「六妹,你還好嗎?」

    朱絳臻虛弱的擺擺手,道:

    「我有些話想同展大哥說。」

    公孫策點頭離開了。

    展昭心中那不斷壓抑的情緒終於釋放出來,他神色慍怒,道:

    「當初堅持要自己去,現可好了,受重傷了,六妹可滿意了?」

    朱絳臻猛的一震,吐出一大口血,雪青色的面紗染上斑斑血點,甚是駭人。

    朱絳臻語調微弱:

    「因為,我保護的了我自己,保護不了展大哥。」

    展昭心神俱震,他終於明白朱絳臻離去前的那句話,還有她當時的眼神,原來,她本就不打算回來了!

    展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後道:

    「六妹,你這些日子到底發生的什麼?」

    朱絳臻咳了數聲,這才說道:

    「當時我們到了舒州郊外的小路,路旁有一攤賣酒的小販,官兵們想喝酒,我本想阻止他們,但若阻止,他們對我心生不滿,日後便無法號令,於是我答應了,見他們喝了沒事,我也喝了半碗,但過不久便感到天旋地轉,我倒在地上,沒有絲毫力氣,我運起內力,將藥效逼出,但就在此時,有一眾黑衣人出現,他們將官兵逐個斬殺,我則趁黑衣人不注意逃跑,但他們很快便發現了,我一路遭人截殺,這一身傷便是這麼來的。」

    展昭聽完,越想越不對勁,猛的握住的朱絳臻的手,厲聲道:

    「你本就知道那酒有問題,對吧?」

    朱絳臻微微蹙眉,道:

    「展大哥,會疼。」

    展昭一愣,這才發現自己踰矩了,訕訕的鬆開了手。

    朱絳臻苦笑一聲,道:

    「這都沒瞞過展大哥。」

    展昭直直地看著她,問道:

    「為何?」

    朱絳臻道: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陰謀,我在被截殺時,發現在黑衣人屍體的衣角上繡有一個字,文,因此我在被截殺的同時讓水舞宮攔下所有與文府往來的信件。」

    展昭嘆了口氣,問道:

    「有線索嗎?」

    朱絳臻沒有說話,自袖中取出一金屬小筒,展昭接過,將其旋開,裏頭有一紙捲,將其展開,展昭看完,雙手發顫,連聲音都在顫抖:

    「他們竟敢!」

    朱絳臻道:

    「展大哥,你可知為何那二人要害我們?」

    展昭明白了什麼,藏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道:

    「他們,想要扳倒包大人。」

    朱絳臻嘆道:

    「還不只,你想,文太師勾結榮親王,各取所需,文太師要扳倒包大人,榮親王要什麼?」

    展昭倏的瞪大雙眼,好一會才艱難的道:

    「榮親王…真當如此膽大?」

    朱絳臻吃力的坐起,扯到了傷口,柳眉微顰,道:

    「我明日便進宮面聖,將事情講清楚。」

    展昭按住了她,將她壓回床上,道:

    「不行,你如今重傷未癒,等休養好了,再去。」

    朱絳臻搖搖頭,語氣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

    「展大哥,如今每一刻都充滿變數,若再拖下去,恐怕,我也攔不住。」

    良久,展昭嘆了口氣,道:

    「我陪你。」

    這是答應了。

    朱絳臻微微一笑,輕聲道:

    「展大哥,多謝你。」

    翌日,朱絳臻同展昭進入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朱絳臻身著縹色交領長裙,腰懸冰絲芙蓉玉珮,頭簪蝶口銜玉步搖,隨著她的舉手投足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她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花費她極大的力量。

    宋仁宗見到朱絳臻,起初很是震驚,待反應過來後,龍顏大怒,喝道:

    「來人,把她拿下,押入大牢。」

    「是!」

    侍衛伸手去抓朱絳臻,朱絳臻手一揮,侍衛便被震開數步,宋仁宗怒顏更盛:

    「平襄郡主,你可是拒捕?」

    朱絳臻昂首,柳眉微挑,道:

    「皇上,平襄今日來,便是要在皇上面前將一切事情說明白,皇上為何不先聽完再下定論呢?」

    宋仁宗甩袖,道:

    「說!」

    朱絳臻躬身道:

    「多謝皇上。」

    朱絳臻道:

    「皇上可知平襄為何不及早現身說明情況呢?」

    「為何?」

    朱絳臻撩起衣袂,層層紗布裹住纖細的玉臂,殷紅在潔白的紗布上暈染開來,觸目驚心。

    宋仁宗皺起眉。

    「這…」

    朱絳臻冷聲道:

    「平襄這傷,便是一路被人截殺而來!」

    宋仁宗面色大變,這不是朱絳臻不回來,而是有人不想她回來!

    接著展昭呈上那枚金屬小筒和紙捲,宋仁宗看完大怒,喝道:

    「來人,將文太師和榮親王拿下!」

    侍衛抓住二人,榮親王大叫道:

    「皇上,臣弟是冤枉的!皇上,您怎麼能憑一封信便將臣弟定罪?說不定那只是郡主仿造的!」

    朱絳臻聞言,緩緩轉過身來,道:

    「殿下,平襄先前根本不認識殿下,何來仿造一說?」

    接著朱絳臻向皇上跪下,道:

    「皇上,平襄還有一事請奏。」

    「說。」

    「平襄請求調查榮親王謀反之事。」

    此話一出,群臣譁然,議論紛紛,榮親王臉色煞白,喝道:

    「郡主,你為何血口噴人?」

    朱絳臻不理會榮親王,道:

    「皇上,平襄帶了證據來。」

    宋仁宗微微頷首。

    朱絳臻打了個響指,一名清俊的少年走上殿來,手中捧著一樣明黃物事。

    少年跪下行禮道:

    「愚民齊秦宥見過皇上。」

    「起來吧!」

    「是!」

    少年起身,遞上手中的物事。

    宋仁宗看著那件明黃龍袍,問道:

    「平襄郡主,這龍袍,是從哪裡找到的?」

    朱絳臻答道:

    「榮親王府。」

    宋仁宗勃然大怒,道:

    「將榮親王押入天牢候審!」

    「是!」

    榮親王臉色灰敗,同文太師一起押了下去。

    朱絳臻見事情落幕,心中一鬆,便暈了過去。

    恍惚間,朱絳臻聽見陌生的聲音道:

    「郡主受到重傷,先前強撐,如今放鬆下來,導致暈厥,不過沒有大礙,老夫開帖藥就行了。」

    朱絳臻睜開眼,卻是在偏殿的美人榻上,隔著簾幕能見到宋仁宗和展昭的身影。

    朱絳臻強撐著起身,掀開簾幕,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請罪,宋仁宗親自將她扶起,朱絳臻正欲說話間,忽然嗅到一股甜香,她連忙摀住口鼻,身旁的展昭反應不及,軟倒在地,宋仁宗也不省人事,朱絳臻冷聲道:

    「出來。」

    數名黑衣人衝出,將朱絳臻圍住,為首之人帶著一張玄色面具,用嘶啞的嗓音道:

    「真不愧是崇武谷谷主,中了醉仙桃後居然還能保持清醒,在下佩服。」

    朱絳臻輕哼一聲,冷冷道:

    「申屠厲。」

    那人仰頭大笑,伸手摘下面具,濃眉大眼,額角有一道傷疤劃過左目,赫然是數年前在暗影村有過一面之緣的傾夜教教主申屠厲。

    朱絳臻神色淡然,道:

    「你要做什麼?」

    申屠厲沒有回答她的話,自顧自地說道:

    「那榮親王真是個懦夫,連這樣的事情都辦不好,真是無能。」

    朱絳臻聞言,心中大驚,面上卻是如常,故作疑惑道:

    「教主這話是何意?」

    申屠厲沒有說話,自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刻著「榮」字。

    朱絳臻臉色大變,同時也肯定心中所想,沒想到這一場叛變牽涉甚廣,竟有江湖勢力牽扯其中。

    申屠厲望著朱絳臻,道:

    「本來想將你們迷暈後直接斬殺,但如今谷主還醒著,那麼,就只好請谷主隨我們走一趟了。」

    朱絳臻思量著對策,自己要逃離不是不可以,但也要費一番功夫,且她不可能丟下展昭自己逃,眼下唯有一戰,才能護展昭與宋仁宗周全。

    朱絳臻抬首,柳眉微挑,道:

    「如果我說不呢?」

    所有黑衣人齊齊抽劍,申屠厲手持長劍,行了一禮,道:

    「那麼,只好得罪了。」

    話音未落,申屠厲身影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朱絳臻身前,舉劍劈下,朱絳臻側身閃過,自髮間抽出墨玉匕首,與黑衣人交手,金鐵相交之聲不絕於耳,朱絳臻速戰速決,瞬息間便斬殺了兩名黑衣人。

    但朱絳臻由於身受重傷,靈敏度和速度皆不如以往,很快便落於下風,左臂被劃了一劍,傷口深可見骨,朱絳臻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劇痛不斷傳來,朱絳臻咬牙,足尖一點,飛身攻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就在朱絳臻的匕首劃向黑衣人的咽喉時,卻聽見一聲「住手」,朱絳臻一愣,那名黑衣人乘機在她左腿上劃一劍,劇痛襲來,朱絳臻站不住,單膝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朱絳臻右手摀住左臂流血不止的傷口,緩緩抬首,映入眼簾的景象使她瞳孔一縮,一名黑衣人將匕首架在了展昭頸上,朱絳臻急道:

    「放開他!」

    黑衣人邪笑一聲,匕首逼近,展昭的脖頸滲出血絲,朱絳臻雙目猩紅,叫道:

    「放開他!」

    申屠厲微微一笑,那笑就如同地獄來的修羅一般,他道:

    「敢問谷主,願不願意同在下走一趟呢?」

    朱絳臻忽地低低一笑,申屠厲暗道不好,面前寒光一閃,一把匕首已然架在了他的頸上。

    所有黑衣人停下了動作,朱絳臻冷冷道:

    「我再說最後一遍,放開他!」

    那名架著展昭的黑衣人道:

    「谷主,請先放開我們教主。」

    朱絳臻微微挑眉,匕首逼近,血絲自申屠厲頸間流出,幾名黑衣人齊聲喊道:

    「教主!」

    朱絳臻側頭莞爾,眼中卻是一片寒涼:

    「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我談條件?」

    這話,是對那黑衣人說的,也是對申屠厲說的。

    申屠厲咬牙,道:

    「放開他。」

    黑衣人猶豫道:

    「教主…」

    「放開他!」

    「…是。」

    黑衣人拿開匕首,朱絳臻同時推開申屠厲,一掌拍向黑衣人,黑衣人也出掌回擊,兩掌相撞,黑衣人被其雄厚的內力震開數步,朱絳臻趁黑衣人尚未站穩,一掌擊中其天靈蓋,黑衣人登時殞命。

    朱絳臻扶住展昭,替他頸處的傷口上藥,隨後她試圖站起身,卻無法,劇痛使她光潔飽滿的前額布滿細密的冷汗。

    申屠厲邪笑道:

    「若當初谷主同意,就不用受如此苦楚,不是嗎?請問谷主,願意同在下走一趟嗎?」

    朱絳臻咬牙,沒有說話。

    申屠厲一揮手,剩餘的兩名黑衣人上前,粗暴地扯起朱絳臻,朱絳臻柳眉挑起,冷冷地望向申屠厲,吐出三個字:

    「就憑你?」

    黑衣人猛地被震開數步,朱絳臻手一揚,兩道冰泠針瞬間穿透二人的咽喉。

    申屠厲大驚失色,連忙舉劍刺來,朱絳臻一轉身,避開了這一劍,手刀順勢擊中申屠厲後頸,申屠厲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朱絳臻用僅剩的力量走到展昭二人身前,將解毒的丹藥塞進二人嘴中,她終於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

    展昭悠然醒轉,第一眼便看到朱絳臻跪倒在地,渾身是血,驚道:

    「六妹!」

    他趕緊起身,扶住朱絳臻,朱絳臻抬眸望向展昭,展昭在那對秋波中看見了憤怒、放鬆、不捨。朱絳臻低聲道:

    「展大哥,我…」

    話未說完,朱絳臻吐出口黑血,暈了過去。

    宋仁宗醒來,見到滿地的屍首,大驚道:

    「這是怎麼回事?」

    展昭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屍體,答道:

    「臣以為,應是有賊人用藥迷暈臣和皇上,想痛下殺手,但卻被郡主殺了。」

    宋仁宗見朱絳臻倒在展昭懷中,便道:

    「展護衛,你先將平襄郡主帶回開封府療傷。」

    「是!」

    開封府。

    公孫策替朱絳臻把脈,神色凝重,道:

    「郡主之傷並無大礙,可是,」

    展昭焦急的問道:

    「可是什麼?」

    公孫策嘆了口氣,道:

    「可是,郡主的傷口染上劇毒,此毒乃苗疆屍毒,學生也無能為力,郡主恐怕命不久矣!」

    展昭心中一沉,良久,才道:

    「多謝公孫先生。」

    公孫策擺擺手,起身離去。

    展昭望著榻上昏迷的朱絳臻,想起數年前,二人不過見了兩面,她卻屢次幫助自己,更在自己身中苗疆屍毒時挺身而出,不惜耗費功力替自己驅毒,而如今她中了一樣的毒,自己卻因為功力不足而無法驅毒,這怎不教人憾恨?

    朱絳臻緩緩睜開雙眸,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展昭見她醒來,連忙問道:

    「六妹,你還好麼?」

    朱絳臻只是怔怔的望著展昭,一滴珠淚自眸子中滑落,緊接著,淚水成串滾落,朱絳臻泣不成聲,眸子眨巴著,情緒滿溢而出,這一刻,她彷彿不是那呼風喚雨的水舞宮之主,只是個使小性子的妹妹。

    展昭見她哭也是慌了手腳,連忙用袖子替朱絳臻拭去淚水,朱絳臻吃力的捉住展昭帶著薄繭的大手,哽咽道:

    「真好,你還能…還能跟我說話。」

    展昭搖頭道:

    「六妹,你在說什麼傻話呢?我一直都在啊!」

    朱絳臻按住胸口,痛苦的喘息著,好一會才點頭,道:

    「我昏迷了多久?」

    「十日。」

    展昭問道:

    「六妹,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朱絳臻將事情經過簡略的說一遍。

    展昭望著朱絳臻淡然的神色,忍不住道:

    「六妹,你當時明明可以自己逃走的,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朱絳臻螓首輕搖,道:

    「展大哥,我是不會丟下你獨自逃離的。」

    展昭急了,聲音也拔高了起來:

    「可代價是你的命啊!」

    朱絳臻微微一笑,道:

    「展大哥,若你因此出事,我也不會獨活在這個世界上。」

    展昭藏在袍袖中的手逐漸收緊,朱絳臻如此赤誠相待,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只為換取他的安全,但他呢?非但沒能幫上忙,甚至還成為敵人拿來威脅朱絳臻的籌碼,要知道,朱絳臻在對上申屠厲時已然是重傷的狀態,稍有不慎便會殞命當場,展昭心中滿是愧疚,終究,是他害了她…

    朱絳臻自袖中取出兩枚令牌,道:

    「展大哥,我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我已然回天乏術,這谷主令,請展大哥替我交給青師姐,這宮主令,請展大哥交給紅裙,讓她們四人輪流掌管。」

    展昭卻不接,只道:

    「六妹,你會好起來的。」

    朱絳臻淒然一笑,卻無力握住令牌,令牌自玉指間滑落,展昭趕緊接住,無奈道:

    「六妹,我知道了。」

    朱絳臻微微一笑,素手一掀,將面紗揭開,螓首蛾眉,湛藍與淡紫的眸子瑩然生輝,精巧的瓊鼻,蒼白的嘴唇,眉眼如畫,國色天香,我見猶憐。

    展昭只在多年前見過朱絳臻的真容,那時的她意氣風發,姿容姝麗,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勾魂攝魄,奪人呼吸。但如今的她就像一盞易碎的琉璃燈,脆弱不堪。

    朱絳臻低聲道:

    「展大哥,有個秘密我一直埋藏在心底,如今,我將這秘密同你說,你莫要告訴旁人。」

    展昭點點頭。

    「我,不叫朱絳臻。」

    一石激起千層浪。

    展昭瞪大眼睛,結巴道:

    「你…你,什麼意思?」

    朱絳臻綻開笑靨,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展大哥,難道你從未想過為何我姓朱而胞妹姓容?」

    展昭恍然大悟:

    「所以你姓容?」

    朱絳臻頷首,道:

    「展大哥,我現在就告訴你。」

    展昭側耳傾聽。

    「我叫容…」

    朱絳臻嘴角溢出黑血,藕臂無力的垂落,闔上了雙目。

    到頭來,她還是沒能將那深藏心底的名字,告訴他…

    展昭沒聽到答案,轉過頭,見朱絳臻闔眼,大驚失色,顫抖著手去探朱絳臻的鼻息,隨後不可置信的喚道:

    「六妹,六妹!」

    展昭悲痛不能自已,淚水滾滾而下,他替朱絳臻戴好面紗,哽咽道:

    「六妹,你安心的去吧!」

    崇武谷。

    喪禮上,展昭將谷主令交給青菡,青菡一身縞素,雙頰猶殘淚痕,接過谷主令,不由得讓她想起那日在竹林,師妹也說了同樣的話,沒想到如今真的天人永隔,青菡低聲道:

    「展大俠,多謝你。」

    展昭找到了紅裙四人,將宮主令遞給紅裙,紅裙拭去腮邊的淚珠,卻不接,抬首,神色堅定的道:

    「展大俠,自從我們姊妹四人被宮主救起,就已經是宮主的人,無論生死,必定相隨。這宮主令,請展大俠交給齊公子。」

    展昭只好轉身離去。

    展昭找到齊秦宥,將谷主令交給他,齊秦宥接過,神色複雜的道:

    「當時,如果沒有師父,我將會一直待在暗影村,做個小牧童,哪能有今日?但如今我還未報答師父教導之恩,她卻先行一步離我而去,我日後定不會辜負師父期望。」

    展昭離開了崇武谷,六妹那對湛藍與淡紫的眸子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嘆了口氣,抬腳向前走去,但願她,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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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來路不明的少女竟要討伐皇親國戚的襄陽王,中間經歷種種苦難,終讓惡人繩之以法,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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