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恩魔法通識課 (1)：好好的盧恩文字怎麼，就變成了盧恩符文？

2023/12/1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介紹自己在幹嘛時，往往追加的問題都是盧恩文字是什麼？大家習慣說成「盧恩符文」，楔形文字卻不會被讀成楔形符文，為什麼呢？我想主要是因為，人們在台灣首次接觸盧恩時，多少都涉及魔法、占卜、身心靈吧？那麽，為什麼明明按理屬於考古語言學範疇的盧恩文字，會變成盧恩符文呢？

盧恩魔法存在過嗎？

多數盧恩學者 (Runologist) 同意部分盧恩銘文 (Runic inscription) 看起來不像只是寫事情，至於會是什麼其他用途，就見仁見智了。對於這類銘文的解釋，其一是說它們曾被用於巫術或魔法。

此說法頗有說服力，因為不僅北歐神話的原典：《詩體埃達》(Poetic Edda) 的諸多篇章中 (Hávamál、Sigrdrífumál、Skírnismál)，都有提及盧恩文字的魔法性質。盧恩銘文物件中也不乏明顯具有護符、儀式性意義的工藝品。

比方說安裝於大門的鐵環、黃金薄片、盾牌部件等，盧恩石碑 (Runestone) 亦不少涉及詛咒的語句。此外，改編自維京時代英雄傳奇故事的薩迦 (Saga)，也有關於使用盧恩文字施法的例子。

然而這一切，與在 20 世紀初新興發展起來的盧恩魔法，似乎沒什麼連續性，近代的神祕主義者、新日耳曼異教徒 (Neo-Germanic Pagan) 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他們的「創意」與學院派的盧恩學 (Runology)、考古學或語言學家的研究成果幾乎無關。

近代盧恩魔法

17 世紀開始有明確的盧恩文字研究紀錄，第一位是瑞典人 (Johannes Bureus)。他深受神秘主義團體玫瑰十字會 (Rosenkreuzer) 思想影響，將卡巴拉 (Kaballah) 與盧恩文字結合成自己的盧恩創作 (Adulruna)。往後越來越多人投入到盧恩文字的研究中，去掉神秘色彩後，即當代盧恩學的雛形。

20 世紀初德國民族主義高漲，人們對祖先的神話、文化好奇心劇增。一位奧地利人李斯特 (Guido von List) 自稱透過「啟示」，得到一種叫阿爾曼尼弗薩克 (Armanen Futharkh) 的智慧。納粹德國執政時，黨高層對這套系統很感興趣，於是大量採用這類「發現」，作為納粹軍方服飾的設計元素。

納粹政府倒台後，在日常中使用這些盧恩文字或古日耳曼文化圖案做裝飾，仍時常被視為法西斯主義者的標籤之一；比方說卐字廣泛出現在印歐語系諸民族歷史中，納粹卻重新定義了它。

盧恩占卜也不過 40 年

李斯特試圖將盧恩文字打造成魔法符號，建立新興神秘學系統，這類想法後繼有人；最終，腦筋動到了大眾占卜上。1982 年布魯姆 (Ralph Blum) 出版世界上第一本盧恩占卜書——《盧恩之書：古神諭使用入門》(The Book of Runes: A Handbook for the Use of an Ancient Oracle)。布魯姆很懂，這本書還直接附贈一袋印了盧恩文字的陶瓷片，簡直盧恩行銷學家。

不可能參考易經吧…

歐洲人對東方思想充滿興趣不是新聞了，至今風潮未減。最驚悚莫過於連盧恩文字——日耳曼民族的傳統文化——都能硬尬上中國的《易經》，倒是意料之外。布魯姆在書中講明：

I worked on through the night, taking each Rune in my hand, sitting with it, meditating on its essential meaning, writing down what came to me. Now and then, when the flow dwindled, I turned to the ancient Chinese oracular system, the I Ching, and asked for a hexagram that would reveal the character of a particular Rune. The spirit of some of those readings is incorporated into the interpretations of the Viking Runes.

我工作了整夜，手握每一個盧恩，與它們同席並沈思著它們的本質意義，寫下那些流向我的。時不時，當流動趨緩，我便轉向古代中國的神諭系統「易經」，求取一個爻 (Hexagram)，以揭示特定盧恩的性質。解讀出的某些精神被納入了維京盧恩的詮釋中。

異教人初接觸盧恩文字時，也是懶得讀盧恩學專書，中文書圈隨便找一本《西洋易經: 盧恩符文占卜大復活》；現在才搞懂，書名的「西洋易經」不是比喻而已。當然，沒有推薦這本書的意思；不如說，呃，不推薦。

給一個明快易懂的不推薦理由：市面上用來占卜的盧恩文字，採用約莫 1 世紀到 7 世紀之間古弗薩克 (Elder Futhark)，也就是布魯姆手中所握的；而他所謂的「維京盧恩」(Viking Runes)，在維京時代（8-11 世紀）根本沒人用，彼時廣泛使用的盧恩文字是後弗薩克 (Younger Futh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