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愛了:更多自由卻更少承諾,社會學家的消極關係報告
對於佛洛姆而言,自由乃具有深遠之社會心理的影響,因為它會造成焦慮,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有些人會捨棄自由而就範於極權政權(或就範厭女主義意識形態、家庭價值觀等)。佛洛姆並沒有(也可能無能力)理解:對自由的焦慮乃是對自我實現之命令的直接影響,而非相反。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遠非對立,而是很難加以區分。使自由成為這種規範性混亂和模稜兩可現象的原因是,它是政治社會運動的意識形態旗幟,是講求本真之享樂主義道德的意識形態旗幟,尤其是(正如本書所強調的那樣)視覺資本主義(即透過密集的、無所不在的視覺產業對性身體進行剝削的形式)的意識形態旗幟。視覺資本主義已經成為組織圖像和故事的主要框架,而這些圖像和故事使得自由成為西方社會成員具體的、實際經歷過的現實。本人已在上文論證,這就是為什麼一個人落實其美好生活的計畫和定義時的那份標準,其中的自由理想已蛻變為由消費市場以及科技塑造出來的消極關係。消極關係與視覺資本主義間的近似性一直是貫穿本書的主軸。讓我把這條主軸劃出來吧。
本書關注的重點不在贊成或是反對隨意性愛,也不在贊成或是反對長期承諾。我已經描述了視覺資本主義如何以各種方式利用性身體來改變自我、自我價值感以及建構關係的規則。本人主張,這種新的資本主義形式改變了親暱關係的生態,改變了女性的屈從地位,並且造成大量被排斥、受傷害、很失望(「與愛絕緣」)的經驗,而這些經驗又透過各種形式的心理治療等龐大經濟與文化機器,被循環再利用。這不僅是它唯一的作用,但確實是它非常重要的一個作用。
本書並不呼籲回歸家庭價值觀、回歸一致性或者減少自由。不過,它確實嚴肅看待了女權主義者和宗教界對性自由的批判,同時認為自由縱容了視覺資本主義那觸手似的力量,去支配了我們行動和想像力的領域,並透過心理學各產業的幫助,來處理它所造成的許多情感和心理方面的裂痕。如果說自由意味著一點什麼,那麼毫無疑問,自由必定包括對於束縛我們、蒙蔽我們的那股無形力量的知識。
來到本書的結論,我還是回歸於討論限定的不婚、不生族群:
如果「性」也是這一族群享有的權力,那其實也間接同意「性」能以不結婚、不生育為目的,而以享樂的、身心健康的運動、社交形式的、換取金錢的其他目的,但一般人可能沒想過自己的道德尺度。
前兩項應是前現代以來的共識,最後兩項其實自古以來也一直存在,在對「愛」祛魅後,進而對「性」祛魅,解構「愛」與「性」的組成元素後,意義也被解構了,有好有壞吧,畢竟舔狗經濟是在受魅惑狀態下產生的,而魅惑的狀態也會回歸早期傳統不平等的婚姻觀。
實際上我甚至認為有些目的是在過勞導致普遍的性冷感,而產生出來的例行性(交作業式的)目的,如〈常「愛愛」可以預防失智?研究:每週「至少做一次」有助提升認知功能〉,換句話說,它提供給提早進入過勞導致的無性生活的低慾望適婚年齡者,一種重新接觸性,而非認為麻煩的動力,以達成增加生育率的機會。
對於躺平族而言,其一、父權制此生難以撼動。其二、資本主義此生亦難以撼動。不過既然不生,那未來下一代也毋須煩惱(讓對未來抱有希望而生育下一代的去煩惱吧!),而我們透過享樂的性、身心健康舒壓的性、社交的性、金錢消費的性,在餘生互相取暖,靜待不再需要性的老化時刻到來。
基於上述兩點此生難以撼動的制度,我們也知曉人與人之間的剝削是不會停止的,而我們能做的並不是去抗爭(歷史以來的抗爭並沒有改變剝削的行為),所謂寧靜的革命、對下一代的慈愛,我認為在於「不生育」。
「這輩子別生了,下輩子別來了。」、「我們是最後一代,謝謝!」
得出這個結論,或許會令人嘆息,但也給人動力,因為已經想清楚了,只要專注於這輩子,當生命結束時也削弱了一分體制,全球生育率低迷或許已經給出「正在進行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