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國民黨殺雞儆猴後,倖存的猴子猴孫們要如何紀念二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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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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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搬到現代台灣的情境推演

試想分成五階段的以下事件發生在現代台灣,您會如何應對?

一、在現代的台灣,因為某次反政府遊行產生大規模流血衝突事件之後,軍警全面出動到處抓人,你居住地的熱心人士、里長、市議員、立委跑去抗議與協調後,被軍警抓起來、生死未卜,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你敢不敢站出來大罵政府濫權、要求釋放無辜的民眾和民代?

二、當然不敢,拿槍的軍警在街上巡邏,警告市民「鬧事者格殺勿論」,並實施宵禁,躲在家裏才是王道。

三、有些勇敢的市民,看著軍警肆無忌憚的借搜查之名公然搶劫,深怕接下來會被這些流氓予取予求,決定攻打警察局、軍營,先把武器拿在手中才能自保。因為紀律渙散,這些地方其實不難控制,只是市民們控制警察局、軍營,拿到武器之後,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四、有幾個分屬不同政治組織的政治領袖,開始號召群眾組成自衛隊,先維護市民的安全為優先。這些政治領袖有些人主張要趁這個時候推翻政府組成新政府,有些人主張要跟政府和平談判,兩派人馬分頭進行後,主張與政府和平談判的人,統統被政府抓起來了,有人被槍斃、有人入獄;主張推翻政府的人,最後被逼到山區和軍警搏鬥,除了有人僥倖逃出國之外,其他人也不脫槍斃或入獄的命運。

五、事件發生後兩年間,國內情勢仍舊動盪不安,政府為了加強控制,宣佈戒嚴,不承認憲法所保障的人民各種權利,聲稱社會動亂的主因,是對岸敵國暗中破壞,於是成立秘密警察,以秘密調查、思想審查、不人道的刑求來找出「匪諜」,「保障」善良人民的安全。「政治」成了禁忌,之後幾十年來都處在人人自危的情況下,也再無人敢出面挑戰政府的權威。

以上的情境推演,把時間點移到現代台灣,主要是想彰顯以下的事實:

一、無論在任何時空發生了這樣的事件,只要政府夠專制、武力夠強大,在沒有外國武力的介入或支援下,一般手無寸鐵的民眾是很難扭轉情勢的。

二、無論是站出來反抗,或是躲起來求生,都是人民合情合理的反應。國民黨多年來的政治宣傳,就是把站出來反抗的人都視為是共產黨的同路人,完全是在胡扯。

三、最熱心公益的人、最有知識的人、對政治最有理想的人、最想保護家園的人,這些菁英在第一階段到第四階段應該會先消耗殆盡;到了第五階段,在持續幾十年的打壓之下,就更不可能看到有英雄挺身而出。

以上的情境推演,第一到第四階段是二二八的大致歷程,第五階段就是戒嚴後的白色恐怖,希望能讓不太理解二二八的讀者,能稍稍感受一下那種無奈與悲哀。

倖存下來的猴子猴孫們,眼中的二二八

像二二八這樣的事件,不論出現在怎樣的時空,都會產生一樣的結果:

留下來的人,與那些挺身而出的人不一樣,都是比較自私、怕事、沒有理想的人,就像是殺雞儆猴後留下來的猴子,世世代代的猴子猴孫,之後光看到炸雞的海報就會嚇得屁滾尿流,看到殺雞的人類更不用說,絕對馬上心懷恐懼的逃之夭夭。

現在每年二二八的紀念活動,首先邀請的,都是當年受難者的家屬;而政府推動轉型正義的對象,也是直接或間接受到政治迫害的人。所以每年的二二八,最感到尷尬的,就是這些倖存下來的猴子猴孫們:自己的長輩因為躲得夠好,所以沒有承受到什麼傷害,二二八好像是別人家發生的事情;現在台灣也已轉型為民主社會,是個安全的好地方,當年殘忍殺雞的那些人類大致上死的死逃的逃,暫時不必害怕他們死灰復燃;好不容易放的一天假,卻因為二二八是國殤日,不能狂歡慶祝,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身為倖存下來的猴子猴孫的一員,年過半百的我,可以理解猴子猴孫們這些很難說出口的心裏話,畢竟我在深入了解二二八之前,也常常覺得二二八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每年要那麼慎重的舉行紀念儀式?不過等到開始了解二二八之後,我才驚覺自己的幼稚:

一、猴子猴孫對二二八的漠不關心,並不是因為什麼「早已走出過去陰影」的那種假掰理由,而是證明了猴子猴孫就是自私、怕事的代表。當年那麼多社會上的菁英挺身而出,幫你的祖先擋下了各種傷害,讓你的祖先可以活下來生下一堆猴子猴孫緜延至今,而現在的猴子猴孫卻連紀念二二八都嫌麻煩,這不是在證明自己的忘恩負義嗎?

二、猴子猴孫即使沒有遇難的祖先,也經歷了台灣三十八年的超長戒嚴令,還有流傳數百年的本土文化因為方言被消滅而隨之凋零,以及國民黨混淆認知的「中華民國模式」。後代子孫連一句台語或客語或原住民語都講不出來,處於沒辦法加入聯合國的不正常國家模式,和中國仍然處於準內戰狀態…這些現階段我們遭遇的危機,全都跟二二八以及之後的白色恐怖有關,台灣的命運從那時候開始被國民黨牢牢抓在手中,到現在國民黨還是在野第一大黨,受到言論自由的保護後,其政治立場和中國的國台辦公然站在同一邊。對二二八缺乏認識,也就是代表猴子猴孫們對現實的危機缺乏認識,跟幾十年前一樣等著熱心人士挺身而出幫他們擋傷害,然後等到沒事以後再把他們一腳踢開,再一次證明自己無比卑劣的心態。

屬於猴子猴孫們的二二八與轉型正義

要全面的認識二二八,可以參考李筱峰教授的《台灣史100件大事》,二二八不是意外事件,而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二二八事件帶給台灣的,不只是家破人亡的悲劇而已,還為台灣往後的政治與社會,種下既深且鉅的影響:一方面,台灣人的性格受到嚴重的扭曲,過去一直在外來殖民統治下的台灣人,顯得更加卑屈自辱,處處都表現出不敢違抗統治者以求安全自保的奴隸性格;另一方面,台灣人民對政治產生恐懼、灰心、失望。這種對政治的恐懼感與冷漠感,有利於國民黨的一黨專政,不利於民主憲政的發展;再者,台灣社會領導階層架空,便利國民黨的統治。許多劫後餘生的社會菁英不願再與聞政治,地方政治體質改變,劣幣驅逐良幣,土豪劣紳、黑道流氓、地方政客,逐漸進入地方政壇…

從「轉捩點」這個觀念出發,回顧二二八前後幾十年的台灣社會發展,我們就可以清楚看到二二八所奪走的,絕對不只是受難者的生命而已,而是如李筱峰教授所說的「種下既深且鉅的影響」。剛當選總統的賴清德副總統,在今年的二二八的演講提到「轉型正義的重大工作」,也就是我們現代台灣人對於當年出面擋傷害的先賢們,所必須進行的工作:透過轉型正義來糾正當年即使實施憲法,卻做出種種不公不義惡行的官員及個人;也要基於普世的公義標準,讓當年遭羅織罪名的人回復名譽。藉由轉型正義讓二二八往前走,也讓從當年持續至今的種種不公不義,包括趁亂搶劫的「公產變私產」、沒有政治責任的濫殺,可以水落石出的落幕。

猴子猴孫們雖然是靠「躲起來」這種不名譽的手段存活下來,但是不代表看到二二八就必須垂頭喪氣。把當年來不及發揮的正義感,統統貫注到轉型正義的推動,讓猴子猴孫們不再是二二八的局外人,讓猴子猴孫們也可以成為帥氣的英雄,讓台灣邁向追求真正公理正義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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