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有雷)某天地球飛來12艘太空船,語言學家露易絲(Amy Adams飾)被派去和外星人溝通,為了問出外星人到地球的目的,露易絲因此教了外星人讀和寫文字,雖被質疑太過耗時,但她相信「在任何的紛爭裡,語言永遠是第一個被亮出來的武器。」唯有相互理解,擺脫自我中心的語言思考,才是溝通的最短途徑。最後,相較其他11個國家反而最快得到答案,而答案竟然是,外星人想將技術與智慧傳給人類,以便讓人類在3千年後能夠幫助外星人,於是外星人將他的能力─「可預見未來的能力」給了露易絲,而露易絲也藉由此能力,阻止了一場可能的第3次世界大戰(或第1次宇宙大戰)。
預見未來的能力到底是預見了什麼?是否人生便失去了決定的權利,成為一種決定論、目的論、機械論的人生?電影中露易絲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或說是外星人思考的能力(外星人的思考與人類有著極大的不同也是滿合理的設定),如果外星人能夠預見未來,為什麼還要回到「過去」找露易絲呢?因為預見的未來是可以改變的,而改變就是改變未來的過去─現在。
人的一生有共同的未來,套句凱因斯(J.M.Keynes,1883-1946)的話:「長期而言,我們都死了。」死亡是所有人共同的未來,但是死亡是未來的終點,而不是過程;死亡甚至是所有未來事件中最不重要的,因為當死亡降臨時,沒有了意識、知覺,就像試圖想像石頭是什麼感覺一樣,是無法想像的。
預知未來或許只是預知一種較為可能的結果,如同演算法從我們過去的行為統計分析,得出我的喜好與需要。不過那並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一方面是過去的因並不一定導出未來的果,如同小時候喜歡的東西,長大後不一定依舊喜歡。另一方面是統計本身的缺陷,即背後是機率、可能性的問題,且假設人皆是理性的。要保有自由意志,便是不斷行使自由意志,才有一個自由意志可能的未來。
預測未來,一種先果後因的人生,一種藉由未來決定現在該做何種選擇的能力。其實這種能力我們都有,就像我們都有理想、目標,而理想、目標便決定了我現在可能的行動。例如假設我的目標是考上公務員,那麼對於這個未來可能達成的目標,準備考試就是我現在最重要、最有意義的事情;因為要有考上公務員的結果,就必須要有準備考試的原因。至於先果後因的人生,我們是很難想像的,如同想像一個沒有動機的行為(果)產生動機(因)。
有趣的是,片中露易絲預見未來時,是只有意識到了未來,還是身體也同樣到了未來?她預見未來時的時間,是現在、未來、還是未來的過去?總不可能同時具有現在與未來的時間,就像不可能同時具有主觀與客觀的感知;現在的我感知到未來的我,未來的我彷彿成為客體,而現在的我才是主體,那麼未來的我還會是我嗎?
假設對於一個不會騎單車的人而言,他預見了未來會騎單車的他,那麼除了意識到自己會騎單車之外,騎單車的身體經驗,是否也能夠預見?若能夠預見,那麼他便突然會騎單車了。問題在於,他是什麼時候學會的呢?學單車的時間跑哪去了呢?片中預見未來的時間,就是這種既現在又未來又過去的時間、既主觀又客觀的時間;時間像是一個迴圈,沒有終點、沒有出口,死亡不是迴圈的破口,而是迴圈的消失(停止)。
或許根本就沒有主客二元的問題,一切都是主觀的,一切都是現在。重點不是預見未來,而是現在的我們如何有個目標能夠實現,進而能夠改變現在的自我;在實踐的過程中獲得更有意義、更踏實的自我,而這就是「未來」時間的意義。目前世界的平均餘命以每年多三個月的速度增加,在醫療進步、飲食安全充足的開發國家,千禧年後出生的小孩,預計都能活過百歲。但壽命的增長是否便是時間的增長、金錢的增長呢?時間與金錢,不是多就有意義,而是如何運用才有意義。他人的意義、他人的長壽、他人的富有永遠不會是我的意義、我的長壽、我的富有。在壽命增長、追求善終,以減少人生最後一程在病床上時間的同時,真正的長壽、富有不是數字上的,而是意義上的。我的時間若能夠在他人的時間產生痕跡、影響、延續,我的意義便有了短暫永恆的可能。或許永遠不會有如電影中外星人那樣預見未來時間的能力,但是我們永遠有超越時間(線性因果)及創造時間(自我意義、歷史)的可能。
2018/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