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柯泯薰《在音樂發生之前》：回到音樂出生的地方
2024.04.13 柯泯薰《在音樂發生之前 TUNING》@玉成戲院錄音室
圖 /柯泯薰臉書
一個多月前的某個晚上，我在玉成戲院錄音室裡，和一小群人度過了極其魔幻的一段時光。
玉成戲院錄音室位在台北南港的住宅區巷弄內，前身是 1978 年開幕的玉成戲院，設有金、銀兩影廳共六百個座位，當時曾日日高朋滿座，是帶動當地流行文化發展的重要場景。然而 2001 年，納莉颱風重創北台灣，嚴重的淹水造成戲院損失慘重而歇業。
2016 年，來自美國的錄音 / 混音師 Andy Baker 因為一次的偶然路過，就與這個空間結下不解之緣，花費幾個月時間將閒置十五年的廢棄戲院親手打造成錄音室。2017 年啟用至今，已完成多張專輯錄製，更多次獲得金曲獎肯定。
這是全台首間以同步錄音環境為出發點而設計的錄音室，憑藉這個優勢，2018 年 Andy 與長期合作的導演郭晉汝 Alulu 創立了 CINEMAPHONIC Live Sessions 系列節目，邀請樂團進行現場實錄，打造高品質的 Live 線上音樂演出，期盼在玉成戲院錄音室裡，為台灣優秀的音樂人搭建一個通往世界的舞台。
（分享兩首自己私心喜歡的歌）
基於個人偏好，聽歌的時候比起完美無瑕的錄音室版本，更多時候喜歡聽現場演出的 Live Session，有時候不太精準，偶爾有點瑕疵，卻飽含演奏的動態與有機感，彷彿能進入樂手之間的深刻連結，和他們一起見證音樂活著的樣子。
一直很喜歡 CINEMAPHONIC Live Sessions 系列的影片，所以對於玉成戲院的名字並不陌生，也對這個帶點神祕色彩的地方感到好奇。本以為最近的距離大概就是隔著螢幕，從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有機會進到音樂出生的地方看一場演出。
走進戲院大門，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前方自老戲院保留下來的售票口空間，放映時間看板上寫著今日演出的節目名稱。充滿懷舊感的陳設搭配燈串佈置，讓整體更增添一絲八零年代的摩登氛圍。
大廳的布告欄貼著許多音樂人的留影，也擺滿曾經在這間錄音室完成的音樂作品。環顧四周，不難發現處處留有戲院的格局與裝置，彷彿時光凍結般，新舊元素就這麼自然地揉合在空間中，保留了歷史遺跡，也增添了新的生命力。
穿過磚紅色長廊，兩側掛滿電影海報及過去的老照片。時空流轉，當年上演一部部精彩戲劇的劇院，成為當地居民連結夢境與現實的場域，現在似乎以另一種方式延續著它的使命，成為台灣流行音樂的重要推手，繼續守護著台灣的文化發展。
走進錄音室，往舞台方向看去，懸吊在舞台正上方的是巨大的鼓傘 (Drumbrella)，在錄音過程中能幫助鼓手錄出乾淨、緊實的鼓聲，是台灣錄音室少有的設備。鼓傘的邊緣鑲上燈串，和散落在台邊的各式居家燈具，為整個空間染上暖黃光，搭配深藍色的背景布幔，營造出簡約溫馨的底色。
真不愧是錄音室，從開場前播放 Robot Swing 的〈AI敢會愛？2.0〉時，就可以聽得出來音場超好，低音飽滿，高音通透。仔細觀察場地配置，台前兩顆喇叭，場中左右各二，四面環繞創造出包覆的聽感，也可以清楚感覺到聲音的方向性，不用很大的音量，就能把聲音的細節都呈現出來。
柯柯從側面的入口穿越人群登台，沒有華麗的開場，而是在觀眾的屏氣凝神中緩緩背起吉他，當刷下第一個和弦，歌聲透過麥克風傳出來的那刻，讓人不由得再次讚嘆錄音室品質的聲響。
論音場的聽感，絕對算得上是歷年看過的演出場地當中數一數二的，特別是柯柯嘹亮又有穿透力的歌聲，搭配接近不插電形式的簡單配器，在高挑的空間中創造出自然的殘響，每一個延音與共鳴不斷迴盪在空氣中，完全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極致享受。
圖 / 柯泯薰臉書
柯柯提到以前曾在戴佩妮的演唱會當技師，當時對方讓她在演唱會上自彈自唱自己的創作，心中那份溫暖與感激從十多年前一直記到現在，現在當自己成為相對有能力的角色，也希望能將曾經接收到的愛繼續延續下去，這是她想辦《在音樂發生之前》最初的契機。
在音樂發生之前，我們只是平凡誕生於這世界上的人，因為喜歡音樂而有緣相聚，想將每一首歌練好、唱好，寫下深刻的創作，這是能做一輩子的事情，在立志之前，一切還需要發生的契機。
因此這次的三場演唱會分別邀請了不同的創作者，擔任合音也作為嘉賓上台一起演唱。我聽的這場嘉賓是冠妤，兩人合唱了冠妤創作的〈海岸線前進〉。在演唱會上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回家後也聽了她的創作，自己私心推薦〈我會陪你哭泣〉，歌聲很有魅力。
圖 / 柯泯薰臉書
這次演唱會還有一個特別的橋段，邀請現場的所有觀眾一起即興創作，從發想創作動機開始，製造節奏、即興哼唱、搭配和弦、譜曲填詞，在大家的合作下完成一段只屬於當下，獨一無二的音樂。
沒有彩排，沒有預設，將所處在同個空間中的人事物，所有可見與不可見的，懸浮在當下時空的一切，以音樂凝結，餾成一段永恆的記憶。當天身處現場，感受到作品完成的瞬間，共振在所有人之間的情緒是充滿能量的，希望自己能永遠記住那一刻，原來音樂被創造出來時的快樂，可以如此純粹而珍貴。
接近演出尾聲，柯柯走下舞台，移動到舞台右側的平台式鋼琴旁，緩緩靠近立在鋼琴側邊的直立式麥克風，一束孤獨的聚光燈照在她身上，隨著鋼琴伴奏，開始輕輕唱起〈旅鳥〉。
這是我認識她的第一首歌，也是被她的音樂深深打動的開始。在偌大的世界裡一個人走著，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像隻遠行的孤鳥，只記得固執地獨自往前飛，似乎試圖想證明些什麼，卻忘了自己也會疲憊，也需要被鼓勵和安慰。
那天聽著柯柯的歌聲，嬌小的身體與纖細的嗓音看似柔弱，卻蘊藏著難以想像的巨大能量，像是悄悄勾動內心某根敏感脆弱的神經，那個總是壓抑的自己，就這樣輕輕被擁抱著。而這樣的自己也隨著音樂越來越澎湃的行進，和著觀眾合唱的聲音，漸漸鼓足力量，最後終於得以展翅飛翔。
世界紛擾嘈雜，很多時候音樂早已不只代表創作者當下想傳達的心情，隻字片語能被解讀成各種立場與意識形態，而音樂人在檯面上的任何發言也能成為人與人之間彼此分化、對立的武器。
眾聲喧嘩的時代，要在各式各樣的耳語中找到自處的空間，進而培養出獨立思考的能力，往往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偶爾只想任性地直面藏在音樂背後那近乎赤裸的真心，在音樂最初發生之時，在被音樂所感動的這一刻，我想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現場歌單
01. Far Dreams
02. Chain
03. Silence
04. 卡夫卡
05. 遊樂
06. 形狀
07. 海岸線前進 (feat.冠妤)
08. 飄浮
09. Over and Over (by Every Little Thing)
10. 現場即興共創
11. TOWA (新歌)
12. 旅鳥
13. 笑一個，一起哭 (新歌)
14. 拋
15. 曬乾
16. 繼續努力 (新歌)
<Encore>
17. Rain Candy
18. Ready To Say 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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