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Day 4 恐懼或情傷
Matters的七日書來到第四天，囿於時間限制，只寫完預期內容的第一大段。因此，在方格子發文時，加寫兩大段以期完備，並以照片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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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4
寫一個你不敢再前往的地方，可能是發生過讓你特別恐懼的事，又或是情感上讓你難以承受，又或者那裡有著人生龐大的記憶。是什麼人事物讓你（一度）不敢再觸碰？你選擇與這些人事物共存或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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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恐懼，常源自於無知或是未知；之所以情感難以承受或蘊藏著龐大記憶，是因為愛得難以自拔。
由耳順之年逐步邁向從心所欲的我，窮盡思維，似乎沒有不敢再前往的地方，也沒有不敢再碰觸的人事物。
若說有恐懼之事，令人不敢再碰觸的，那也是long long time ago，例如，學校廁所或墳墓。
由於潔癖，我一向對學校的廁所心生畏懼。
四、五十年前的小學廁所，小一到小六，無論年級身高，用的馬桶都一樣大。一個瘦小的女生得先爬上兩級階梯，打開沉重的木門，門上還有著小縫，門裡門外及牆壁有著鋪天蓋地的塗鴉，寫著髒話、屁話或情話，令人無法喘息。
因為瘦小，上廁所時，得小心翼翼地跨過蹲式馬桶，以免腳或鞋子掉進馬桶。跨蹲在馬桶之際，無法不去注意馬桶裡那圓圓深深臭臭髒髒的黑洞，明知是屎與尿的去處，但總深恐鑽出一條蛇或浮出一個屍體。
國中之後，我依舊視上廁所為畏途。
在月經還沒來之前，每每在廁所看到沾著經血的衛生紙或馬桶邊緣，總覺得膽顫心驚，以為學校出了命案。即便後來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對廁所瀰漫的氣味覺得害怕。廁所，更常被青春期的少女繪聲繪影出許多奇怪的事，讓我產生許多的陰影。
開始工作後，晚上讀夜大，對學校廁所的畏懼仍未改善。
猶記那時廁所是在商學大樓旁的一個獨立空間，廁所外樹影幢幢，廁所內燈光昏暗。商學院女生多，但女廁少，用的人多，但乏人打掃，而且，只有座式馬桶。那小到無法轉身的廁所，讓我非常焦慮衣服會碰到馬桶；骯髒的馬桶蓋，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令人噁心想吐。因此，如非萬不得以，我寧可憋幾個小時直到回家。
前兩年徒步環島期間，曾借用各地學校的廁所（還有車站、超商、加油站及寺廟等），發現中小學的廁所通風、採光及衛生條件已有長足的進步，不至再令學生視如廁為畏途。
除了廁所，我小時候還很怕墳墓。之所以怕墳墓，是因為怕鬼。
小孩兒們對鬼的知覺非常負面。大人總說，人死後會變成鬼，不乖的小孩會被鬼抓去。鬼住哪？當然住在墳墓裡；抓去哪？當然抓到墳墓裡。
第一次去墓地，應該是阿公過世，小小孩對爬過一個個有著墓碑的土墳，應該是疲累更甚於害怕。但之後，隨著年齡增長，聽到的鬼故事越來越多，對鬼的存在也越來越懼怕焦慮。尤其，我不是個乖小孩。
每當清明節，總在爸媽的要求下一起去掃墓。曾祖母的墓在公館附近，是早年的亂葬崗，小小的丘陵地堆疊著許多土墳，連爸媽也常找不到在哪。
我只敢走在墳墓邊緣或墓碑前的墓埕，不敢踏在墳上，擔心突然崩落，鬼會跳出來，也不敢踏在已遷移，露出大洞的凹地，因為鬼曾躺在那兒，我可能會被附身。
總之，每次到墳場，腦袋瓜裡總是出現許多奇怪恐怖的想像；掃墓回家後，晚上總是睡得不安穩，惡夢連連。
直到成年，歷經多次的生離死別，逐漸放下對墳墓的憂懼；徒步環島時，也在谷哥的指點之下，誤入幾處的風水寶地。
我更明白，人世間，有時人比鬼更可怕。
King's Cross Station, London, UK（作者拍攝）
若說有情感難以承受或蘊藏著龐大記憶，令人不敢再觸碰的，那也是long long time ago，例如，失戀。
戀愛是青澀歲月最甜美的往事，失戀則是最痛苦的回憶。曾經約會或出遊的地點，曾經交換的書信或禮物，曾經說過的海誓山盟，都成為阻斷下一段戀情的壁壘。當意外觸碰相關的人事時地物，難免往事歷歷，觸景傷情。這，我寫在《長堤看海 》。
我在參加他的婚禮之後，我們見過兩次面，前後相距超過10年，我們也由意氣風發的壯年，進入沉穩老練的中年。
第一次，我自英國返台度假，請教他檢覈資格的問題。碰面時，他依約帶著小相本，分享他的家庭生活，也提到對婚姻期待的落空。第二次，他從學校網頁找到我的email，寫信約我碰面，除分享工作及家庭瑣事，也不經意地解釋當年分手的原因。
感謝這兩次碰面，令當年自怨自艾的我重拾自信，慶幸自己未陷入他的家庭泥沼，也放下對這段感情的負擔。
過去，縱有令人憂懼或情傷之往事，隨時間經過，逐漸淡去，隨年歲增長，心境益發清明透亮。
雨中，油桐花自高處悠然而下，飄落在我的眼前。（作者拍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