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艣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一尊還酹江月。
此闋詞作於蘇軾貶謫黃州時期,蘇軾剛歷經烏臺詩案,被小人誣告陷害,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貶至黃州。後遊黃州赤壁,雖與三國赤壁不同,但仍以赤壁之名追念懷古。
此闋詞結構可分為四部分,第一部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寫時間飛逝,風流人物不復回,並點題「赤壁懷古」。
第二部分「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寫亂世當道,豪傑不知所蹤之感。
第三部分「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艣灰飛煙滅。」緊扣「懷古」二字,追憶三國往事,
第四部分「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一尊還酹江月。」從回憶脫離,以酒祭天地,祭奠舊時豪傑。
首句以「大江東去」作起,長江東流常比喻為時光的逝去,也是自然恆常不變之景象,對比後句「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之「人物」,人事無常,容易更動、消逝,營造出世事變遷、朝代更迭之感。不過,人事雖無常,但經由「浪淘盡」時間的淘選,總有些事物能橫跨千古,便是「風流人物」之形象。
這「風流人物」引出了下兩句「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風流人物」指的便是三國時代的豪傑,以周瑜為代表,為下片追念三國作鋪墊,亦點出懷古時代「三國」、地點「赤壁」;「人道是」三字則與「千古」二字呼應,從三國以後到蘇軾的年代宋朝,這些豪傑的形象至今仍留存於人們心中,可體現其不變性。
前三句「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看似寫景,但不單單只是在寫景。
「亂石崩雲」雲在上,石在下,就如君臣之關係,雲可表示為君王、朝廷,石為臣子,而「亂石」則指敗壞朝廷的奸臣,故言「崩雲」。
「驚濤裂岸」濤即大浪,浪即水,水本雖柔弱,但匯聚成大浪,乃至「驚濤」,便是股龐大且陰晴不定的力量,表示朋比為奸的小人;「岸」本為堅硬篤實之物,指忠堅之士,但卻被「驚濤」拍裂了,意指忠堅之士慘遭小人攻擊。
故「亂石崩雲」、「驚濤裂岸」二句既表示三國亂世,亦暗指烏臺詩案一事。三國相互爭鬥是亂世,如今黨爭何嘗不是亂世?
下句「捲起千堆雪」,雪是一層一層堆積而成,給人的感覺冰冷靜寂,像是在封印著雪下深不可見的東西,而這雪被「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投映於蘇軾內心,便是指蘇軾原本平靜的心緒被這幅景象捲起,封藏的愁緒被揭露開來,因而生情,有了追念三國的因由,也帶出下二句「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江山如畫」是指前三句寫的磅礴之景,亦是指家國所在的這片土地;「一時多少豪傑」則融合現在與過去,一方面感嘆舊時有多少豪傑出自這片土地,另一方面在反問而今又有多少豪傑現世而出。
下片首句「遙想公瑾當年」起,開始追念三國豪傑,以周瑜為代表。
「小喬初嫁了」小喬為周瑜妻子,在此處應是想表達周瑜的家庭狀況,他與小喬剛結婚,正是新婚夫婦恩愛之時,表現出家庭和樂美滿之感。
「雄姿英發」呈現出周瑜的英姿風發的形象,「羽扇綸巾」為周瑜所著之裝束,有運籌帷幄之感。此二句鋪陳下句「談笑間、檣艣灰飛煙滅」。
周瑜擅長水戰,故以「檣艣」代表戰事,而「談笑間」一詞顯現周瑜輕而易舉便贏下戰事,更加深其豪傑形象,「灰飛煙滅」一詞除了指敵人的不堪一擊,也暗表三國豪傑如今也已消逝,成為塵土,結束追念。
「故國神遊」一句指前面追念三國之事,「多情應笑我」可以看成「應笑我多情」,有自嘲的意味在,此處「多情」可以呼應前片「捲起千堆雪」,因景生情,才有多情,因多情,才會不由自主地懷古。
「早生華髮」一句顯現蘇軾的疲態,對應上片所寫,可能是為當今小人敗壞朝廷,豪傑不顯於當世而憂,配合前句之「笑我」,自嘲自己徒增煩惱,更有淒涼蒼老之感。
「一尊還酹江月」以酒灑祭江月,此處「酒」依前面所言,應帶有「愁」之意,為國家、朝廷而愁;「江」對應上片首句「大江東去」,有時間的意味,即往來古今之意;「月」為思念、懷古,亦是貫穿古今之物,呼應「一時多少豪傑」,思念的是往來古今之豪傑。合在一起來看,即是將愁潑灑而出,與往來古今豪傑痛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