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癌日記 01 - 身體的無聲抗議．發現

原來，"晴天霹靂" 不是傳說

在我第一次聽到我可能得了乳癌的消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 "晴天霹靂" 這種感受是真的，原來聽到巨變的消息後會腦袋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忽然當機也是真的，甚至我還發現，原來我在巨變的面前是這麼的脆弱......

故事的起點

早在之前的健康檢查中就有發現我的乳房中是有些纖維囊腫的，所以我是需要每年固定回醫院追蹤的，但我並沒有這麼乖，時常有一搭沒一搭的，但這樣也相安無事了好幾年。然而，在 2020 年 Covid 疫情開始前最後一次健康檢查中 (於 2019 年年初)，放射科醫師一反常態地將我的乳房超音波照印出來交給我，並且溫馨提醒要我回醫院複診，後來因為疫情再加上工作繁忙，再加上我一直鴕鳥認為當時放射科醫師看到的應該是良性的纖維囊腫，所以，那張超音波照一直放在我的皮夾裡，直到 2023 年我才付儲行動......

2023 年 1 月底我正式從工作了 20 多年的公司離職退休，退休後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乳房的追蹤檢查，於是我在 2 月底又回到萬芳醫院找乳房外科權威謝茂志醫生檢查，只是之後做完檢查我因無法在近期內掛到謝醫生的門診，但我又急於得知我的檢查結果，於是我掛了另一位我從來都沒看過的乳房外科醫生 (余信賢醫生) 的門診......

風雲變色的一天

[ 2023.3.24 ]

這天，我一個人一大早隻身從台中搭車到台北看報告，在進到診間之前，我的心情略有些忐忑，也曾想過有可能是壞消息，但這些假設都只是一閃而過，因為總覺得 "癌" 這個字離我很遠很遠......

進到診間後，醫生開始仔細打量我的乳房超音波照，診間裡安靜地令人感到窒息，醫生滑動滑鼠的聲音一點一滴慢慢挑起我的恐懼，過了一會兒後，醫生悠悠地說：「 應該八成是乳癌 」，這句話像是有迴音般，一遍一遍傳進我耳裡.......

「 怎麼會...... 」我不自覺地喃喃回答，我一下子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頓時之間，頭腦裡的血液彷彿被瞬間抽乾，我只覺得一片空白，然後雙手只能下意識地相互緊握為自己尋求一點點安慰，同時心中不斷吶喊著：「 為什麼？怎麼會是我？我明明好好的 」…..

對我來說，這一切像超現實的情境，我就像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硬塞進一個不見五指的黑暗禁地，我想轉身逃離但無法，因為腳下的運輸帶已經啟動，不管我多怕，我都只能往前走，要走完這個遊戲關卡我才能離開回到原來的人生軌道…..

「 這個腫瘤看起來邊緣呈現不規則狀，而且已經長出血管，不過目前看來只是有八成的可能性，還無法百分之百確認，需要再進一步做切片及乳房攝影才能確認。 」醫生看我一整個天塌下來的樣子，決定給我兩成有機會逃離這個夢魘的希望......

「 可以就直接切除嗎？ 」我有點回過神來，想說乳房是個對生命運作非必要存在的部位，那只要把惡性腫瘤切除應該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於是我連腫瘤大小多大都沒搞清楚，就直接想先把身體裡這塊噁心的東西切除.......

「 得先切片確認後才能做後續的治療計劃。 」醫生簡單地打消我天真的想法......

就這樣，我木納地走出診間，手裡握著後續檢查項目的單據讓我開始認知我可能得了癌症，是一種有可能奪去我性命的疾病，是一種會讓我的身心經歷痛苦折磨的疾病，於是我想到我的家人，想著以後我們可能要一起經歷的磨難，甚至想到自己之後可能因為化療而變得憔悴枯槁的樣子，我無力地坐在診間外面候診的坐位區，眼淚開始不受控地緩緩留下，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哭了一會兒，我重拾我的理智，我擦乾把眼睛弄霧的眼淚，拿起手機，開始搜尋乳癌的相關資料，這時我腦海裡在想的是會不會『 有沒有人長了邊緣不規則而且還長出血管的腫瘤但最後切片結果是良性？ 』......

這一刻，我仍然盼望著奇蹟......

我以為我很健康

每天只吃一餐，每天靠一杯咖啡支撐我的一天，每天兩點睡、早上七點起床，放假補眠或追趕工作進度或準備下週會議內容，雖然放假精神都蠻萎靡的，但上班日卻像是打了雞血總是可以全力以赴、全神貫注。不僅如此，我的身心長年承受著超過我能負荷的壓力，時常因為緊急的任務而變得焦慮、心跳過快，此外，平日也沒運動習慣，所以也體重過重了好幾年，又因為長年不當減肥，把自己的體質變成一個油膩膩的泡芙。總之，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是太好，但為了撐過一天又一天，我一直告訴自己，我的身體的底子好 (年輕的時候的確是)，禁得起這樣操勞，但其實不是，在十幾二十年來，日復一日地催殘自己，我的身體在我沒有發現的地方開始爛掉…….

被死神盯上了

不知為何一直覺得自己只活到六十幾歲，因為害怕沒有好好為自己而活，所以在 2023 年 1 月、在還未滿 47 歲時選擇裸退離職退休，但在得知自己退休生活的第一個篇章居然是要與癌症對抗，我就在想，難道是老天爺要成全我這個一直以來的「覺得」嗎？人家常說「好人不長命」，所以我是好人嗎？我在這世該經歷的磨難已經結束了嗎？

在知道自己可能罹癌後，有一種覺得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悲涼感，雖然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當時的自己很可愛，但真的罹癌就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般，也許今天不會馬上死，但這一輩子，只要不善待自己的身體，終將逃不過死神關愛的眼神.......

上天的眷顧

那天，約在下午三、四點太陽開始西落時分，我搭高鐵返回台中的路上，腦海裡不斷上演的悲慘情節讓我的眼眶不停地泛著淚，但望眼看過去稻田裡的稻秧都長出像小草般青綠的身段，整片大地像是鋪上一塊塊的綠毯，在彷若上帝之光的照拂之下，第一次覺得台灣沒有美感的鄉村風光，好美，這時我感覺好像老天爺在安慰我「 孩子，事情沒那麼糟，別哭了 」。

老高曾說人間有天堂和地獄，在那刻，我覺得老天爺對我展現了天堂時刻，雖然我的心當時還被淹沒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