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參加了好幾年的模範母親、模範父親表揚大會,從接待組到主持人都做過。
看著一家又一家的阿公阿嬤上台領獎、家族大合照,身處旁觀角度偶爾也會感動,享受溫馨的氛圍。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也能以來賓家屬的身份參加盛會。
今年度,家中年過八旬的阿嬤有幸被里長推薦成為模範母親,並寄來了表揚大會的邀請函。
聽說爸爸絞盡腦汁寫了模母介紹文,很想偷偷跟他說我們公所的介紹文都是里幹事寫的,而且大同小異……咳,沒事,自己寫的一定更為動容。
家鄉表揚大會的時間剛好跟我們公所的舉辦時間錯開,讓我兩邊都可以參加,對活動內容的差異更有感觸。
阿嬤很是低調,幾乎沒對親友提起,只有兒女參與盛會,堂弟妹等一串跟我同輩的親戚都未參加,由我充當孫女代表。
這樣的盛大場合,爸爸告訴叔叔記得穿正式一點,於是當日叔叔穿西裝打領帶現身。
結果爸爸穿著平常的襯衫及休閒褲,輕鬆的告訴自家弟弟:「這就是我的風格啦!」
叔叔一臉受到欺騙的表情。
於是看到爸爸都這樣了,我也隨意揀了件衣服穿,反正主角是阿嬤,身為配角簡單就好。
出門前,精心打扮的阿嬤看著我的T恤跟大喇喇的素顏,皺了皺眉。
我趕緊躲到爸爸身後找掩護,配角就該有配角的樣子啦。
抵達活動會場,這次是在一家喜宴餐廳舉辦。老字號的餐廳,從小到大參加過的喜酒都在這裡進行,很是熟悉。
報到後由公所工作人員幫阿嬤別上胸花。跟我們的紅布條背帶比,胸花顯得典雅許多,但也比較看不清楚里別資訊,各有優缺。
「等一下開場要請一位寶眷挽著模範母親的手進場喔!」工作人員如是說道。
進場?
我看著由門口延伸至舞台那大大的紅地毯,一秒看向爸爸,又看向叔叔。
「讓妹妹去。」「同意。」兄弟倆不約而同。
我無語了,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著——穿得活像等等要去看田似的——默默開始後悔沒找一套好看一點的服裝穿。
怎麼知道要走紅毯啊!
木已成舟,當活潑的背景音樂開始播放時,我陪著阿嬤一同進場。
竟然是放這首英文歌……記下來,下次活動可以用。
我在心中做著筆記,這時紅毯旁的動態攝影師對我們揮揮手,拿著輕巧的攝影機照了過來。
鏡頭什麼的可難不倒我!熟練的對那個女性攝影師揮手比愛心,我注意到她笑瞇了眼,口罩後的眼彎彎的,透露出雀躍的情緒。
隱隱約約的熟悉感油然而生,然而來不及釐清這股熟悉感為何,我們已經越過那位攝影走到舞台前。鄉鎮首長遞出捧花,引導阿嬤前往合照區入座。
接下來沒我的事,趕緊回到座位坐好。
家鄉遴選出的模範母親數量比我們公所還多出十幾位,光進場就費時許久。
但往另一個角度想,我們還要想辦法塞表演節目拖時間,這裡可不需要呢。
進場、大合照、長官來賓致詞、頒獎,身處鬧哄哄的餐廳現場,每一個流程都顯得凌亂而熱鬧,主持人俗又有力的風格更讓人恍如置身婚宴會場。
這邊的表揚大會不像我們有個焦點儀式,就是很按部就班走流程。我們的主持人因為是公所同仁,相比下拘謹正式許多。
即使是相似的活動,細節也完全不同。
「等一下餐敘時,主持人會逐桌來互動,要請一位家人講感言喔。」里幹事過來,告訴我們。
聞言,叔叔、爸爸,以及遲來的姑姑都看向我。
……吼,知道了啦,我負責講話就是了。
直接放棄掙扎,我在心中擬稿,包裝一下感言,展現出孫女的親情,完美。
最困難的果然是翻成台語。
上菜,大家開始吃飯。里長過來我們這桌坐下一同享用餐點,與姑丈把酒閒聊著。
許多民代來賓陸續走來跟阿嬤打招呼合照,坐在阿嬤身旁的我閃不過鏡頭,只好也對鏡頭比了個耶。
主持人拿著麥克風走了過來,方才進場時那位動態攝影也跟在身後,這時距離近了點,她眉眼間的笑意更加明顯,我終於發現那熟悉感從何而來。
是我的國小同學啊啊啊!
這時主持人的麥克風已經塞到我手上,我對攝影師的鏡頭比了愛心,見我認出她了,國小同學更是開心,鏡頭直督過來給了我大特寫。
「身為媽寶是很幸福的事情,在家裡我就是『阿嬤寶』,被阿嬤疼著長大,阿嬤要一直健康快樂喔,我愛您!」
我操著不流利的台語講完,正要將麥克風還回去,被爸爸一把拿走。
爸爸的表情看起來大為感動,明明沒喝酒卻情緒高昂。
「媽媽陪著我們長大,現在換我們陪著媽媽一起變老。」
簡短而情深的說完,爸爸獲得主持人以及周遭的掌聲。
明明就很會講!
主持人與攝影前往下一桌去,而那桌的兒子剛拿起麥克風就哽咽了,直接成為全場的焦點。
望著昔日的國小同學,見她還在工作中,我不好意思打擾,低頭繼續吃飯,並且思索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她叫什麼名字啊?
救命,雖然那張臉都沒變,但太久沒聯絡,根本不記得人名!只知道她是某家店的女兒……
「里長,那個街上的XX店老闆姓什麼啊?」我問同桌吃飯的里長,尋求提示。
「啊?姓郭啊。」不愧是擅長經營人脈的里長,馬上回答。
郭、郭……
我繼續埋頭苦思。等等去打招呼喊不出名字豈不是很尷尬?
然而依舊想不起來,見攝影的工作即將告一段落,似乎要離開會場了,我趕緊衝過去找她。
閒聊了一下,原來她現在回來幫忙家裡的工作,並經營影片製作等等的副業,這次接受公所的委託,負責活動錄影。
哇,不知道跨縣市合併合作接不接?
我也很想為自己的活動做個影像紀錄。
不過再低頭看看滿桌豐富的菜餚以及會場華麗的擺飾、專業的音響及捧花禮盒……經費的等級還是差太多了。
正感慨著自家公所的窮困,我瞥見兩位公所員工捧著便當走過去。
等等,工作人員是吃便當嗎!
我們表揚大會的餐敘有給工作人員好幾桌呢。原來這邊的預算都花在來賓上面了嗎!
閒聊完畢,跟國小同學道別,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提到對方的名字。
合理懷疑她也忘記我的名字了。
公平!
飯局尾聲,民代把酒當歌陶醉在旋律中,各家模母子女忙著打包食物準備離場,台上台下兩種風情。
這是一場穩紮穩打的表揚大會,沒有過多的流程及噱頭,就這樣讓每一位模範母親受到禮遇,享受半日的美好時光。
難得有機會成為賓客參與饗宴,很是滿足。
埋首於籌備活動的工作人員們,還有忙碌於日常生活中的母親們,都辛苦了。
母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