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十項全能的公所員工,跟活動有關的技能除了會主持、會自己做虛線抽獎券、自己做海報、自己招商、自己去上電台廣播之外,只差音響設備沒辦法自己生出來——當某次活動場地自備音響時,連音控技能都點好點滿了。
這次由其他課室辦理的表揚活動,我被分配到音控組,負責進場、頒獎、背景音樂等等的播放工作。
地點位在新建成的活動中心,有現成的音響設備可以使用,直接省一筆租借音響的費用,壓榨員工就沒問題了。
以往的活動都有找音響廠商,因此音控從來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這次要負責播音樂,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但我的組長看起來氣定神閒,一直到活動前一週都沒有什麼動作。
不是應該要開始準備音樂了嗎?
音控組就兩個人,組員我以及某課室主任兼組長。敵不動、我不動,組長耍廢在先,組員如我應該就跟著下樑歪……咳,不該是這樣。
主動去問的話,工作一定會落到我的頭上,但不問的話,總覺得良心不安。身為組員負責準備音樂也是天經地義,果然還是去跟組長討論一下吧。
我上樓推開辦公室門,走進小小的隔間,向主任、也就是音控組長搭話。
「喔,我有先查好一些歌了,你聽聽看要哪一首,我再抓下來。」組長將歌單網址傳給我,那個負責任的身影彷彿在發光。
……課長啊課長,你看看人家主任多優秀!你每次都跑到消失不見,區長找人都叫我自己去面對!
瞬間我將自家課長腹誹了一遍。沒辦法,別人家的水果就是比較甜啊啊啊!
恭敬的退下,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此時電話開始進來,趕緊投入自身業務中,專心忙碌。
最近適逢農損勘查期間,每天不是整理地圖就是出門看田,我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工作中,將音樂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預演的前一天,我才猛然想起此事。
夭壽,組長怎麼都沒有問我選好歌了沒!葉子的印象分數要扣分了嗎!
「喔,我將歌曲全都抓下來了,小朋友才做選擇。」看見我一臉狼狽衝進辦公室詢問的模樣,組長依舊怡然自得。
其實有沒有我這個組員都沒差吧……嗚嗚嗚,廢到良心隱隱作痛。
預演當日。舞台旁的音控室,一台大大的混音器裝在透明櫃子中,好幾層的機台,還有一台伴唱機跟歌本躺在最下層。
嗯?竟然還有卡拉OK的設備嗎?
湧起一股想嘗試那台伴唱機的衝動,然而組長此時拿著隨身碟走進來,打斷我的思緒。
「忘記拿筆電過來了,我等同仁送過來。」組長一臉佛系,打開透明櫃,將混音器的總電源打開。
密密麻麻的按鈕、旋鈕及各種音量調整開關,整齊的介面透出深奧的學問,讓人不敢輕易擺弄。
看組長遊刃有餘的樣子,應該很有經驗吧!
我崇拜的望著組長,而他雙手叉腰,右手指尖輕點兩個旋鈕。
「這是什麼呢?嗯,試試看就知道了。」自言自語著,然後他胡亂撥弄了一下按鈕,拿起麥克風走出音控室。
……原來你也不會操作啊!
我無語了一下,此時的組長跟我在同樣的起跑線上,莫名有些親切感。
東翻西找沒看到說明書,於是我將介面拍下來,尋求網路大神支援。
過了一會,只找到英文的網頁介紹,通篇我只看懂「藍芽」一詞。
竟然可以連結手機播音樂耶!
「我搞清楚了,左邊按鈕是後方喇叭,右邊按鈕是前方喇叭,為了避免回音,就開後喇叭音量就好……你在幹嘛?」
當組長走回音控室時,看見的是我蹲在混音器前操作手機的畫面。
此時的喇叭播放起「倒退嚕」,通俗有力的曲調傾瀉而出。
其實在小房間內聽不大清楚,要走出去才能知道效果如何。但看見主辦同仁一聽到這歌曲就從舞台另一側衝過來的場景,就知道效果不錯。
「明天正式活動不要播這首!非常不適合!」主辦急匆匆下令,又急忙去張羅其他事情。
組長看看我,而我默默將歌曲切掉。
明天是感人的表揚大會,播錯歌曲可能會被長官做掉吧。
總之我發現了音響的隱藏功能,而筆電剛好送達,讓我們得以開始測試音樂。
同事兼主持人的灰哥遞給我們一份主持稿,跟我們確認每個段落的音樂落點。我曾經在某次活動跟灰哥搭檔主持過(Day112:主持人初體驗),對這份主持稿特別熟悉。
內容及順序都差不多,順順走就沒問題了。
主辦在另一側喊著準備預演一次流程,要灰哥跟另一位主持同事試一下麥克風。
灰哥接過我們遞給他的麥克風,開始有模有樣的發出不同聲調的聲音,像極了以往在試音的音響廠商。
難不成灰哥了解其中奧妙?
我看看他,又看看混音器上頭的中低高音旋鈕,乖巧等待他指示我們如何調整。
「可以再大聲一點。」過了一會,灰哥認真的告訴我們。
「……已經調最大聲了!」原來你也是什麼都不懂啊!
果斷放棄理解器材上的按鈕差異,總之我只要搞清楚每個音量鈕對應到哪支麥克風或喇叭就好。
預演開始。來賓進場時播放輕鬆的背景音樂,長官致詞時放送澎湃的歡迎曲,焦點儀式則是感人的抒情歌。除了表演團隊的音樂還沒提供,整個歌單都清楚明瞭。我只負責按播放鍵,其他音量大小聲調整都由組長一手掌握,感謝他的付出。
好廢好開心。
將音量跟歌曲寫在主持稿旁邊,活動前的準備工作便告一段落。
活動當日,正式開始前,音控小房間亂入了不少人。
吃著早餐的單工弟、好奇研究藍芽播放功能的工程同事周哥、晃來晃去就是不回崗位的職代妹,大概只有小孟盡忠職守的待在報到組準備。
離活動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方才再度預演了一次,室內人數增加後,曲目音量也需要放大,組長來回進出好幾次音控室才調整完畢。
「音控就是這樣啦,覺得太小聲就調大聲,太大聲就調小聲。」組長一本正經的闡述著。
雖然你的表情很認真,但怎麼好像在講廢言呢。
不過這種小活動配上這種容易爆音的陽春設備,確實不用想太多。
預演完畢,不少同仁就這樣賴在音控室不走,似乎很享受這個安靜的小空間。
相比會場人來人往的嘈雜及回音,音控室遺世獨立,有冷氣、廁所、還有對外小門可以自由進出。
但我不會在這裡上廁所就是了,因為那個廁所有夠奇怪:進去不能鎖,門鎖竟然在外頭。當初是怎麼驗收合格的啊?
「我去買冰,誰要?」單工弟問,眾人紛紛舉手報名。現在才早上九點耶,各位大哥大姐!
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音控室溜到外頭,再帶著冰回來,小房間上演秘密交易,會場的同仁渾然不覺。
過了不久,我也抱著一碗冰吃了起來。
辦個活動可以這麼悠閒,真好。
表演團體抵達,是一團十歲上下的女孩舞團,穿著華麗的澎澎裙,看起來青春無敵。
領隊拿了隨身碟來安裝音樂,將音樂拉進播放清單後,我們試播曲目讓領隊確認。
音樂比預期的還要小聲,組長眉頭一皺,當機立斷開啟程式,將音檔丟進去。
過沒幾分鐘,音樂音量正常了,只需再加上前後喇叭同時播放,讓觀眾跟舞者都能被旋律圍繞即可。
「我會將音樂的音量都調整成一樣,這樣我們在播歌才不用一直改音量。」組長說道。原來不是只有將音樂抓下來這麼簡單,還有這些事前作業要進行。
組長太優秀了!
舞團領隊聽完歌曲,告訴我們曲目順序後便離開,看來也走一個隨性風格,不需要上台排練。
主持人清清喉嚨,宣布活動開始。我的冰還沒吃完啊!
捧著冰繼續吃,我一手點開歌曲,切到開場表演的曲目。
舞團輕盈上台,隨著節奏悠悠起舞。組長依舊進進出出,不斷走到舞台前後聆聽音樂,再回來指示我調整音量。
當會場擠滿了民眾,音樂又顯得不起眼了呢。
總算調到理想的設定,第一首曲子也進入尾聲。
開場表演有兩首,中場表演有兩首……
在心中默念,我點開第二首歌曲。
前奏乍現,舞者們頓了一下,面面相覷。
「不是這首!」一位女性表情驚恐的衝進音控室,她跟先前的舞團領隊不同人,似乎是指導老師。
我也跟著驚恐,難不成順序搞錯了?
按下第三首歌,前奏一出現,老師又忙不迭的搖頭。第四首,依舊猛搖頭。
「都不是!她給錯歌了!」老師拿出手機,慌忙的要將音檔傳給我們。
可是目前舞者愣在原地,會場民眾竊竊私語,音樂又沒有存在隨身碟,根本不可能在此刻將音樂瞬間傳到電腦。
要連手機藍芽嗎?可是老師的手機還要配對……我思考著解決方法,而組長已經下了判斷。
「現在來不及播歌了,你們中場表演改三首行嗎?」組長問舞團老師,老師點頭,於是他立刻告訴主持人進下一個流程。
主持人灰哥點頭,拿起麥克風開始介紹長官來賓。
「我們剛剛有跟你們確認過歌曲的,那個女生還說沒問題。昨天就希望能拿到歌了,當天才給很容易出狀況……」組長一邊對老師碎碎念,一邊處理音檔。
我則是專注於舞台的流程,在長官上台致詞時按下歡迎曲。
長官開始了冗長的致詞,此時暫時沒音控的事,組長跟老師也迅速處理好音樂的問題。考慮到某些舞者要換衣服,還做了些順序調整。
處理突發事件什麼的,需要很果斷的判斷力呢。
有組長撐著天,真好。
「欸欸音量小聲一點,聲音爆了啦!」場控同仁朝小房間喊道。我猛然抬頭,發現換民代上台致詞了。
民代慷慨激昂的演說持續著,我趕緊打開混音器櫃子,將麥克風音量轉小聲,前喇叭關掉。
保護聽眾的耳朵,人人有責。
焦點儀式,感人歌曲悠揚傳出,有來賓竟濕了眼眶。
「這首好!一直重播這首!」場控指示,外加一個大拇指。
收到!
「小聲一點,都聽不到民眾的感想了。」
收到!
「大聲一點,這樣場面才感人!」
……是要我怎樣啦!
當第三四五個人來音控室下指示時,我決定充耳不聞。
中場表演,在音控組長跟老師的補救下,順利完成,音樂順序都沒出差錯。觀眾欣賞得相當盡興。
透過音控室的玻璃窗只能側面看表演,但也是種特殊角度的視角呢。
我繼續吃了已經融化得差不多的冰,然後跟玻璃另一頭、待在會場一側的自家課長對到眼。
欸?這個玻璃不是單面玻璃嗎?
原來我大刺刺吃冰的畫面那麼清楚啊!
當課長跑進音控室想分一口冰時,我已經吃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食物痕跡。
想得美咧。
「當音控真不錯。」後半段的頒獎典禮進行著,只需要同系列的頒獎曲重複播放就好,清閒到讓我發出感嘆。
「不是都我在調整設定跑來跑去嗎……」組長咕噥了一下,害我嚇得坐直身,用一連串稱讚與感謝撫平他的情緒。
讚美攻勢見效,組長眉頭放鬆了,自信的看向混音器,表情若有所思。
「我也覺得這個工作不錯,比上次在某葉小姐的活動擔任活動組長好多了。」
……怎麼又扯到我!
對吼,這位組長上次也被我抓去當組長,還是在最忙碌的那一組!
「你覺得活動結束後將這些按鈕全部歸零怎麼樣?這樣下次活動沒人會操作,就只能找我們擔任音控了。」組長提出了邪惡的點子。
住手啊喂!
頒獎結束,進入場復及餐敘。音控的工作正式告一段落。
「主辦說這次是男男主持,下次可能是女女主持,葉子你可以開始準備了喔。」灰哥卸下重擔,表情開朗的將主持稿丟進垃圾桶。
反觀我捏著他給我的主持稿複本,大大的愣住。所以我是扔還不扔?
——還是讓我擔任音控就好了拜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