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站在街邊左顧右盼著,她雙手交叉環抱住自己的腰,表情有些不安,卻又帶點興奮。
這裡是城市著名的流鶯聚集地。色情產業也分三五九等,穿梭於此的性工作者屬於年紀較大、姿色較差,價格最實惠的那一種路邊小吃。
她出現在這個地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論年紀、外貌、穿著,都彷彿和附近的流鶯來自不同年代。
「小姐,不好意思,請問妳是在這裡⋯⋯?」
一個尋芳客靠近了她,用禮貌的語氣詢問著。
除了外表差異,女人也沒像其他流鶯,流露出歡迎顧客上門的殷切眼神。所以尋芳客懷疑她正在等朋友,只是不幸走錯了地方。
「喔喔,我和她們一樣。」女人手指著旁邊正在熱情攬客的流鶯,滿臉尷尬,語氣心虛地回答。「也是在、在、在、在工作。」
她原本想說在賣淫,但賣淫兩個字在她喉頭卡了幾次都出不了口,只好改用工作這個詞。
「1H/2S多少?」尋芳客不確定眼前女人是否知道她指的人在做什麼工作,但還是丟出了他關心的問題。
「EHAS?什麼意思。」女人一臉困惑。
「妳不知道?小姐,妳不是做這行的吧。」尋芳客頓時露出索然無味的表情,準備轉身去找下一個商品。
「是、是!我是做這一行的。」女人急忙拉住他的手。「我還是新手啦,大哥教我一下EHAS的意思,拜託拜託。」
「不會是條子偽裝的吧。」尋芳客上下打量著她,「1H就是做一小時,2S就是射兩次,懂了嗎。」
女人點點頭。
「所以妳怎麼算?」尋芳客見她好像真的是來賣的,又對她產生了興趣。
「十萬。」女人隨便喊了一個明顯高於行情的價格,想打發掉他。
尋芳客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學到EHAS的意思後,女人也對他沒興趣了。
「媽的,當自己鮑魚鑲金啊。」尋芳客一邊抱怨著搶錢,一邊慢慢走遠。
他的咒罵聲隨著背影漸漸消散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中。
女人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就算被物化,我也要當你消費不起的鑲金鮑魚。」她喃喃自語道。
對她而言,這男人不過是一個用來解答疑惑的工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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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人在街上左顧右盼著,他雙手交叉環抱住自己的腰,表情有些興奮,卻又帶點不安。
這裡是城市著名的流鶯聚集地,性工作者們或疏或密的站在街道兩側接客。
他想到了百貨公司開門時,櫃哥櫃姐站在兩旁,鞠躬喊「歡迎光臨」的場景,只是這裡迎接他的是商品本身。
左邊的商品喊「帥哥來看看」,右邊的商品問「帥哥要不要」。
男人掃視一圈後,繼續穿梭於陳列架間。
他說越珍貴的寶藏會藏在越隱密的地方,所以總是不停地翻找;
雖然他有時會發現,寶藏一直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要尊重勞動的價值。」他辯解道,「不是費力得來的東西就不會好好珍惜。」
與其說男人愛的是寶藏本身,不如說,他愛的是當初尋找寶藏時所付出的勞動。
男人意識到這些商品也是他人辛勤勞動的成果,儘管他並不買單,仍試圖以一顆尊重的心看待它們。
「一定有人會買,只是那個人不是我。」他安慰自己,心中默默希望這些商品不會被浪費掉。
他相信商品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某種需求。
雖然從消費主義的角度來看,商品是先被過量生產,然後為了銷售它們,過量需求才被創造出來。
那男人的需求是被創造出來的嗎?
他搖搖頭,這問題太難了,他應該把思緒放回眼前的⋯⋯
「寶藏⋯⋯」男人驚呼。他在這裡看到第一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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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街上站了良久,期間不少尋芳客來詢價,都被她一一拒絕。
她之所以出現在這只是出於好玩,體驗不熟悉的文化,僅此而已。
不過有個東西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就是尋芳客們眼中的炙熱。
那種炙熱彷彿是燃燒了整個生命,就為了把他們濃縮成幾滴精液,射入女人體內,然後在女人懷中以胎兒的姿態重生。
歷經了成人世界的風霜,他們終於能回到令自己充滿鄉愁的母體,再次被當成需要細心照料的嬰孩,最後,在母親的萬千寵愛下長大成人。
當有一天他們累了,就會來到這條街上,繼續燃燒、輪迴、又重生。
尋芳客如此強烈的慾望是女人缺失已久的東西。
「擁有慾望的慾望,或許是我最大的慾望。」她想。
倒不是說自己沒性慾,只是在她感受到性慾的同時,也認知到了這只是短暫的慾望,所以沒辦法像尋芳客那般,全神貫注的燃燒自己。
她在追求一個能讓她全身沸騰起來、讓每個細胞都為之而生、為之而動的終極慾望。
雖然還沒尋著那種東西,女人仍試著勉勵自己:「珍惜每個微小的慾望,縱使它們如流星般稍縱即逝。」
所以她抓住了流星的尾巴,降落到這條街上。
女人和男人四目相接,和前面的尋芳客不同,她在男人眼中看不到那種炙熱,而是別的東西。
他走了過來,雙唇微開,看起來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好,是要1H/2S嗎?」女人先開了口,說著她剛學來的術語。
「EHAS?什麼意思。」男人一臉困惑。
噗哧!女人笑出聲來,這一刻,她在男人身上看到自己。
「Expensive Holes Are Sold.」她隨口編了一個答案,然後又笑了出來,她常被只有自己懂的幽默逗樂。
他們都在尋找某種未知的東西,所以女人伸出手,邀請他成為今晚的買家,填補彼此的空缺。
「跟我走嗎。」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