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6日刊於藝術地圖ArtMap
《女書》是湖南女性獨有的文字,為四百年的女性書寫傳統。中國歷史向來為男人書寫,《女書》的發現,重現了農村婦女在歷史的位置。
女性的一生總是經歷不同的折磨和苦難。糅合傳統和現代舞蹈元素,以女性的苦難書寫,編舞者的感性透過舞者纖細的肢體語言、豐沛的情感與內涵,讓重演的《女書》顯得連貫而完整。 歌聲響起,由聽不明白的湖南女書裡的文字構成的歌展開序幕,有點繾綣,有點平板,更聽不懂當中的意味。七位舞者以扇子舞開場,民國的服飾漂亮,貼身的展現出舞者美麗的身軀和線條;女性的美麗透過獨舞者以多種姿態呈現,不重複的動作,時而合拍時而獨奏,緊緊捉住了台下觀眾情緒的節奏。生動艷麗的扇子舞後是紅色巾舞,似一種訴說,沙啞之餘轉為平淡;接續著吟唱,高原山歌歌者聲線高亢,甚有力量。
女性的一生該怎樣書寫?在傳統和命運的安排下,往昔書寫女性的一生和想法都不會構成主流,甚至不會被接納。編舞者黎海寧選擇西西和黃碧雲短篇作品的精選內容,由誕生到成長、婚嫁到生養,文字投射到舞蹈中,重現女性最重要的人生要項。舞台的背景是一幅潑墨畫,中間的垂幕投影了古老的女書語言,接續著西西短篇作品〈解體〉以及黃碧雲《沉默‧暗啞‧微小》中〈微小姿勢〉的隻字片語。女性的一生,到底有誰要記住,又有什麼需要明白?
舞台目光一轉來到現代,背景也轉成是英文歌曲,舞者的舞衣由全白的唐裝換成是純黑的現代貼身衣服,強調女生的美麗以外,也象徵她們作為性感尤物的吸引力。男舞者進場,他們雙雙跳出熱烈的探戈、跳出了火花和熱情,文字的旁白卻仍是苦澀:跌下去跌下去,這麼低還是可以跌下去。悠揚的英文樂曲配襯之下,百老匯歌舞劇般的燦爛舞蹈,氣氛曖昧。
| 因為我明白,我不說。
女舞者徘迴於男伴間猶豫著自己的選擇,在璀璨的光和影下感受自己的愛與恨。配合著垂幕旁白文字的演譯,舞者旋轉徘徊,似是前進卻又原地踏步。徘徊於戀與愛的慾望,做一個女人可以選擇什麼?
| 死了又活過來,生活過的再過另一種生活?
垂幕旁白的文字,似是探討生與死的課題。屏幕裡書寫了千遍萬遍的文字,像是魔咒,記錄了女性逃脫不了的命運,偏偏忘不掉的,是活於當刻女性的痛;苦苦哀求,追憶成了往事,往事卻無法忘懷,消逝在過去裡。女舞者激烈地舞動著,欲感受那應寫得滿滿卻呈現空白的文字,那似是感受深刻卻已經都記不清楚的、在心中真正重要的事。
《女書》是黎海寧探討女性題材的「女性三部曲」的壓卷之作,2008年奪得兩項香港舞蹈年獎。《女書》裡,黎海寧讓舞者挑戰了古風的扇子及紅巾舞、探戈及現代舞等等,演出了「苦」和「迷失」的多種層次。在劇中,有多次他和她、她和她的角色互換,主體客體互涉、轉移,甚至融合,舞者淋漓盡致的表現,讓劇目的張力攀上一層又一層的高峰。作品中多次提及女性生存的無力感,讓我不禁想,女性的生活必然是一種悲歌嗎?長時間裡,女舞者的回憶和當下的現實交錯、重疊,似是後現代的拼貼;詩意的舞蹈意象十分亮眼,當中強調女人如男人般強壯的戲碼,女舞者和男舞者共舞,似是最精彩的一刻。
歷史由誰來書寫?需要同時代的人牽引同時代的人。《女書》強調的不是女性該書寫更多,而是曾經被書寫過的歷史需如何被看待,它不僅不應被忽視,更需要新一代的人來重塑。歷史不會記下每一個人的想法,可我們需要書寫更多去留下屬於自己的真實和感受,才是文字和書寫的意義。
文 | 胡敏慧
編輯 | 樊婉貞
圖 | 香港舞蹈團及作者提供
香港舞蹈團 | 黎海寧《女書》
🕜觀賞日期 | 2023年12月17日(星期日)下午3時
🚩觀賞地點 | 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