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工作坊中有個學員的題目設定在台灣8+9跟日本黑道的現況比較,以及青少年安全網。這個題目一開始就卡關了,因為8+9這個新名詞的定義究竟要定義成玩陣頭的人、不良少年還是青少年犯罪組織成員,這在介於20~38歲的學員間都有一些爭議,而網路上的資料更是五花八門。
在日本方面,台灣廣義的黑幫被分為傳統黑道“極道”跟“半グレ”,在日本實施暴力團對策法後,傳統的黑道開始式微,而半グレ(HANGURE)則越發壯大。
暴力團對策法究竟有些什麼內容?大略分成27個項目。以下舉幾個例子。
1.不能跟人要封口費
2.不能要求任何形式的捐款或是贊助
3.不能強迫工程廠商購買建材或材料
4.不能要求地盤內的店家繳交保護費
5.不能收取超過金融法上限的利息
6.不能以不當手段討債
對其他項目還有興趣的可以參考網站說明。
日本傳統幫派式微這件事,我在工作坊期間因為有些雜事,所以快閃回了東京一趟。當天住在池袋,也稍微打聽了一下最近當地的狀況。
聽最近在池袋混的日本妹妹說現在池袋西口的大型開發案卡在西口靠近北口那邊的黑道事務所,因為地盤卡在那,所以錢還喬不攏,雖說暴力團對策法之後對黑道的打擊很大,但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而最近半グレ(沒有加入黑道,但是做跟黑道一樣工作的幫派、團體)行為越來越囂張,因為不受制於傳統黑道控管,所以行為都很誇張,出手也不會分輕重,體感上是比以前有黑道在的時代還要亂了。
「我感覺好像已經離開池袋好久了,01拆了、手創館沒了、區役所搬了、鬧區整個轉到東口安尼美特那邊,連以前都會蹲在那聊天的西口公園都變了好多,然後過了一個疫情,北口平和通這裡幾乎整個都變中國了。」
「哎呀哎呀,怎麼講起古來了?這都多久的事了?聽說你不是常回來嗎?」
「也沒多久好嗎?不就這五六年而已...但是就感覺很多東西很陌生欸。」
「恩~東京,就是一直在變啊,我們不跟著變就會被淘汰,那你最近在幹嘛?」
換了個話題繼續聊到我現在在做的工作坊,是讓台灣大學生到日本做田野調查,然後以他們的觀點做提案。
日本妹妹聽完吸了一口電子煙,一邊說道:「你現在這樣...算是老師囉?想不到欸」我回道「也不算老師啦,我都自稱引導師,就是提供他們學習的素材,但是不會提供正確答案。」
她聽完繼續說:「你知道現在連酒店小姐都會被邀到學校演講嘛?」
我回:「不知道欸。」
她又問:「那當紅的男公關羅蘭知道吧?」
「喔~那倒是有聽過,他這幾年很紅欸。」我回道,接著她又繼續談到自己看到的日本教育圈現況。
「現在小孩人越少,就越無法無天,加上大人也沒辦法告訴小孩哪條路是正確的,只要打著多樣化的名號,誰都可以去學校演講了,男公關、女公關這些人到底要教小孩什麼...我還真的不知道。」她邊說邊露出不屑的表情。
「喔?想不到以妳現在的工作跟立場會這樣評論欸」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們工作,是在知道這些事會承受多少風險,然後什麼叫做適可而止的前提下做的,當然也很難說這些事是對是錯,但如果只讓小朋友覺得“做這些事很帥”、
“賺錢很輕鬆”然後就讓大家通通跳到那些灰色產業或是去當陪侍的話,那我真難想像將來會怎麼樣。」她的話中帶著些情緒。
「將來嗎...也許不是將來,可能我們已經活在你說的情境裡面了。」我回。
「這是你現在看到的嗎?“老師”?」她一臉賤樣看著我。
「靠腰喔,就說不是老師了。」眼神對上的瞬間,我只能尷尬地擠出一個笑容。
「我是希望從我這裡出去的學生都能踏實一點啦,但是大家之後會怎樣我就不知道了。」她繼續抽著煙,回道「希望不會有人來當我的後輩啦!」「白癡喔,我們這邊學生都台灣人,他們之後就會回台灣啦。」把桌上的酒喝完後,我陪她一路走回車站,也約好了下次再見面...但實際上有沒有下次,我們誰都不敢保證。這裡的人際關係就是這樣虛無飄渺。
多樣性這個東西真的很妙,現役的教職員們真的了解那是什麼嗎?我聽完了以後很慶幸自己不是老師或教職員,這個時代面對家長、小孩、社會的壓力,到底要教小孩跟學生什麼?要怎麼教他們?我對這個時代還有這個崩壞的社會結構其實沒什麼想說的,唯一可以說的大概就是,老師會越來越難當。雖然日本政府在教育上下了重本,不過實際上在學校第一線發生的各種亂象,大概不會是政府官員能想像的。
說來說去,我們這些跟教育扯上一點邊的人,遇到事情想自保都有難度了,還談什麼理想呢?不過那些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