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修羅

鏘……鏘……鏘……

一名少年盤膝坐在地上，準確來說，是坐在一間非常簡陋的房屋內。屋內的擺設和傢具都顯得破舊，但沒有任何污漬或灰塵，顯然經常有人打掃。

少年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甚至如同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般，毫無氣息。

這是托尼自創的一種調整心神的方法，但今天與往常不同，他的肩上擱著一把劍。這把劍的外型與大陸西方島嶼民族的刀具相似，約兩尺長，劍身微微彎曲，套著木製劍鞘。乍一看，這把劍極為樸素，沒有華麗的裝飾或精美的雕刻。然而，托尼卻緊緊抱著它，讓劍斜斜地架在胸前。

托尼之所以需要安撫情緒，是因為今天他聽到一個消息——王都正在招募「勇者」。這兩個字不斷在他腦海中迴響，讓他回想起爺爺當年鑄劍時的聲音。

鏘……鏘……鏘……

鏘……鏘……鏘……

小孩被金屬撞擊的聲音弄醒，揉著眼睛。

「爺爺，你又在打鐵了？都這麼晚了，不如明天再做吧。」

「啊，托尼，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爺爺得趕在下次徵稅之前將這把劍獻給領主大人。你先睡，爺爺輕力一點。」

托尼緊閉的雙眼微微震動，雖然他是被打鐵的聲音影響，但此時此刻這種聲音根本不存在，應該說聲音並不是由他的耳朵接收到，而是在他的心中擴散出來。

由出生開始，托尼每天也是聽著這種打鐵聲長大，但就在6歲那年，他就再沒有聽過這種聲音，甚至連爺爺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領主大人，這是我用了十年鑄好的劍，請收下，當作今年的稅收……」

「甚麼爛東西！竟然拿這種垃圾來獻給我？這怎麼能代替稅收？你是不想活了吧！來人，給我打！」

蹦…蹦…躂…躂…

「不要……不要啊……領……主大人，這真的是寶劍！」

沉重的回憶，令托尼身子也在震動著，緊握的長劍也發出「乒乒」的信號。

「咳……咳……托尼，你要相信爺爺，這真的是一把寶劍，這是能和使用者心意相通的神器，咳……如果有人能揮舞它……我相信.......那人一定是傳說中的勇者。」

因為今天聽到「勇者」招募的消息，托尼再次想起爺爺最後的遺言。

正當他努力調整心神時，屋外傳來一陣騷動，村民的叫喊和東西掉落的聲音此起彼伏。

托尼睜開眼，緩緩站起，走出屋外。

村民們正朝著村外慌亂逃竄。

「快跑啊！那個是惡名昭彰的空賊巴魯特……A級的懸賞犯！」

「快去通知領主大人吧！讓士兵來阻止他，不然整個村子都會被毀！」

托尼知道領主是不可能會來，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知道領主下落的人。

A級懸賞犯？這個巴魯特也許是個不錯的練習對象。托尼心中暗想，邁步走向村的中心。

他看到一群兇殘的盜賊在肆意搶劫、殺戮、強暴，不少村民已經倒在血泊中。

托尼緩步前行，那群野獸般的盜賊也注意到了他。

一個有兩米高的男人首先覺察到托尼的存在。

「喂！小子！你不逃嗎？」

這個男人身穿一件用野獸皮製作的背心，裡面就甚麼也沒有穿，因為他好像是專挑了一件小一號的衣服穿，背心完全遮掩不住他全身爆發的肌肉，加上他肩上托著一把巨型的斧頭，普通人看到他的樣子也會嚇得雙腳發軟。

其他盜賊也停下手中的活，轉頭看著托尼。

托尼伸出食指，指著這群盜賊。

「一……二……三……四……」

他在數盜賊的數目。

「你們想二十個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上？」

有幾個賊人聽到這話，已經怒得面紅耳赤，似乎隨時準備衝上去將托尼撕成碎片。

然而，這時那名巨漢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小子，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站在我面前這樣說話了，你叫甚麼名字？」

「托尼 ‧ 伊桑……想必你就是巴魯特吧？」

「沒錯，既然知道我是誰，還敢前來挑釁，看來你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巴魯特打量了一下托尼，覺得他不過是個普通農奴，左手拿著一把彎形的劍。這小子以為有把劍就了不起？瘋子吧？

巴魯特示意一名手下去試一試托尼。

一個手持大刀的盜賊猛然向托尼衝去，只見托尼張開雙腿，微微蹲下，以左手拿著劍放在腰間，右手握著劍柄，低下頭等著敵人的到來。

噗……

不到兩秒的時間，那個賊人已經衝到托尼的身後，並聽到一下利器砍中人體的聲音，剛才他是瞄準了托尼的頭部，這下應該已身首異處了。

想到這裡，那名盜賊自信的轉過身來，想看一下托尼的屍體，對他的死狀嘲諷一番。

但是托尼並沒有半點損傷，還是保持剛才的姿勢，略有不同的是他稍微將劍身拉出了一點，隨即又收回劍鞘內，並緩緩的站直了身子。

除了巴魯特和托尼外，在埸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甚麼事，這時有一件東西從天而降掉在地上。

鏘……啪……

金屬連同甚麼東西一同撞擊地面，接著托尼後方傳來恐懼的驚叫。

「啊……啊……我……我的……手」

掉在地上的正是剛才盜賊的手，斷手還緊緊握著大刀。

其他的盜賊看到這情況全部嚇得臉無血色，冷汗直冒，紛紛轉身想逃。

他們跑了沒有兩步，一陣怪風刮起，全部人直接倒下，一個個的頭顱也應聲散落在地上。

「為甚麼要殺他們？他們不是你的同伴嗎？」

「哼！同伴？這些只是我的手下，在敵人面前竟然想逃，處死是最合適的懲罰。」

「果然是惡名昭彰的空賊，你的惡已令你失去人性，我只好送你下地獄。」

巴魯特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說小子你雖然好像劍術不錯，但是否自信過頭了，剛才那下你應該知道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沒打過你又怎知道。」

托尼語畢已感到身後有一股強烈的殺意。

嗖……

凌厲而剛猛的斧頭已經砍到托尼的眉心，托尼立刻用還未出鞘的劍身將攻擊擋下來，立刻向後跳了三步，拉開和敵人的距離，他感到手心傳來一下麻痺的感覺，果然這個巨漢的力量也是無與倫比的。

巴魯特沒有追擊，還是托著斧頭站著。

「不錯，我還以為剛才一擊就可以將你收拾掉。」

托尼用劍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你也不賴嘛，以為你是一個純力量型的戰士，想不到還能用這種速度移動。」

「不用再裝了，你應該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我知道你用的劍術叫拔刀術，是一種以一擊就將對手擊倒的劍術，可是我們之間的武器力量差距太大了，而且速度上還是我比較快，你根本贏不了。」

托尼露出了微笑，這是他自從爺爺離世後第一次感到欣喜的瞬間，究竟自己為甚麼出現這種心情，難道說他喜歡與強者對決的生死搏鬥？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突然四周變得十分安靜，只有輕微的風聲，連昆虫也停止叫囂。

雙腳張開微微蹲下，右手放在劍柄上，托尼再次擺出拔刀的姿勢，但這次的氣氛變得有些異樣。

巴魯特也感應到有些不妥，畢竟他也是一名身經百戰的強者，他心中想著其實拔刀術還有兩個弱點，他剛才沒有說出來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勝利，這也表明了他是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人。

不用擔心，拔刀術基本上是不會主動進攻的，而且出招的軌跡也只是向前橫斬，只要我防住第一擊，他就無法逃過我的攻擊了。

一股恐怖而邪惡的氣息由托尼身上發出來，這種氣息籠罩著整條村，普通人恐怕是接觸到這種氣息也會全身顫抖，嚇得失去意識，但巴魯特並沒有，而且他還預測到對方要出招了。

「啊!」

托尼大叫一聲，右腳大力地踏在地上，借著踩地的力量，令他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前突進，比剛才巴魯特的速度還要快。

太快了！怎麼能這麼快！避不開了，巴魯特馬上拿起巨斧架在身前，他看到托尼的眼睛全變成黑色的，只有瞳孔中間透著紅色的光芒，這不是人類的眼睛。

鐺……唰……

托尼已穿過了巴魯特身前，並停在這個巨漢的身後，只見他右手拿著已拔出鞘的劍，整把劍散發出深邃的血紅色，但這種詭異的顏色只維持了數秒，慢慢變回平常的鐵制劍刃，仿佛和托尼身上的邪惡氣息一樣在空氣中蒸發掉。

托尼慢慢地把劍收入劍鞘，一口鮮血由口中噴出來。

「哼，看來你這一招有副作用的，不過還是蠻厲害的，你那把劍有名字嗎？」

抹去口角鮮血的托尼站了起來。

「我將這把劍命名為『心之修羅』，在極惡的面前我願化為修羅惡鬼將其斬殺。」

「哈，死在……修羅……惡鬼的手下，也算是……我的榮幸……」

語畢，巴魯特手持的巨斧斷開了，再也無法支撐他那個己死的身軀，在托尼面前的三排一共九間房屋也因為剛才的一擊被砍成一半倒塌了下來。

「看來我的修行還不夠。」

托尼轉過身來，慢慢地走著，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