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需要三、四年的快樂,然後,我很樂意被他割斷喉嚨。」
——José Quintero《羅馬之春》,1961
要有多寂寞的人才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承受那樣的後果。
《羅馬之春》是費雯・麗最後幾年的作品,甚至可以說是貼合她人生的境遇。真實與劇情相互交錯,她的情感表達、一舉一動都完全融入於角色當中。對我來說這並不是很吸引人的劇本,但就人生故事而言,是洞察人心、寂寞與現實的。
🎬ᴛᴀᴋᴇ1[美人遲暮]
凱倫·斯通:「俊男美女都有自己的原則。」
岡薩雷斯伯爵夫人:「那麼妳有嗎?」
凱倫·斯通:「我當年非常漂亮的時候的確有。」
飾演凱倫·斯通的費雯・麗美貌無庸質疑,尤其在《亂世佳人》中的郝思嘉角色無人能夠取代。但是再美的人都逃不過歲月考驗,歲月考驗著外在與內在,無論眾人是批判或是深深記憶自己最美的樣貌,美人本人彷彿沒辦法面對那引以為傲、眾人追捧,一直以來都理所當然擁有的美貌逐漸消耗。那裡頭的無能為力、掙扎與自始至終未隨著年齡所調整的驕傲,正侵蝕著她的內心,跟著美貌逐漸萎縮。
來到中年,除外金錢與滿腔寂寞,一無所有。
美人遲暮與英雄末路,不就是亙古不變的話題與悲劇。
🎬ᴛᴀᴋᴇ2[兩個人演一齣獨角戲]
只有外在金錢與滿腔寂寞的女主角終於向內心妥協。她願意揮霍大筆金錢找尋愛情來填補寂寞,昔日被眾星拱月的女明星、被丈夫如溺愛孩子般疼惜的嬌妻,任何一個角色都無法讓她面對過於冷酷的現實,她曾經汲汲營營所得到的成就與愛,彷彿都變成如今承攬寂寞的代價。
當年的選擇如今令她困惑,而如今的局面則令她無法承受,也能夠理解她所陳述的信念:「我不會把鑽石放在肥皂盒裡,如果只有我自己愛自己,我寧願不被人喜歡。」
她用金錢得到男主角,忘情地演一齣自己人生的戲,像是決意要將過去完全切割一般,斷了過往的聯繫,沈溺在愛情的戲碼。
她可以憂傷、可以優雅,可以自愛,但也許年輕時的她就不懂的如何愛自己,畢竟被愛著就是如此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她放棄自愛,以演一齣戲、擁有一個男主角,填補過往的選擇以及如今寂寞所生出來的黑洞。她鐵了心的不要憂傷,竭盡保持優雅,放棄自愛,她說:「我只需要三、四年的快樂,然後,我很樂意被他割斷喉嚨。」
可惜這最終是一場屬於她的獨角戲,就算湊齊演員,仍然逃脫不了獨角戲的命運,男演員說:「羅馬是一個很古老的城市,有三千年歷史,而妳多大?50歲?」50歲迴盪在她的耳邊,像是被拔掉的牙,留了一個洞在那裡,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被填補。
戲演久了也不會變成真的,像薛斯佛斯,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盡頭。
🎬ᴛᴀᴋᴇ3[當陷在愛裡面,便不願意發現對立面]
男主角說:「愛一個人的時候,千萬不要聽他們說的話,他們會說些傷害你的話,因為他們怕自己被傷害。」
凱倫·斯通用像未經歷世俗般清澈的眼睛,流著眼淚說:「你曾說過你傷害我,因為你愛我。你擔心自己會受傷,所以你要先傷害我。如果你不傷害我,我永遠不會知道你愛我。」
這兩段台詞分別在劇中隨著不同程度地推進而出現。但是當男主角講那樣的話時,我充滿疑惑,當我們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我們也會因此而受傷,某方面來說愛包含了在乎等等的感受,亦即是不能自拔地給予對方會給自己帶來痛苦的權力(超越對錯)。但是也因為愛,會捨不得讓對方受傷受苦,所以好多人在愛裡成為了對方喜歡的模樣或是磨合成可以彼此擁抱的形狀,會一意孤行的保護自己而讓對方受傷的人,並不是因為他沒有愛或不愛對方,而是比起愛對方,他更愛自己,不是嗎?
以傷害來證明自己的愛,聽起來好像鬼故事。
但是以另一個角度來說,好多人分手的理由都是,因為不想繼續傷害對方、沒辦法看著對方痛苦而提出分手。在這樣的理由之下,代表傷害早已造成,但再也不想重蹈覆轍傷害,選擇做的不是停止傷害的舉動,而是分開的決定。如此而言,到底是因為沒辦法再繼續加害人——被害人兩端的角色,還是以愛之名的神聖決定(笑)?
當然在種種複雜的情形與理由底下,人的情感雖是兩個人,但隨著事件與時間的跨度,早已變成錯綜複雜的情形,每一次傷心的堆疊、傷害的累積,都沒辦法與其他對立面完全分開。
我想人需要真切地了解如何愛自己,擁有愛的能力,才能夠愛人與被愛。
也才能夠陷在愛裡的時候,仍可以看見各種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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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完這部電影的時候,腦中竟然是浮現自愛的重要性。如果她懂的自己有多美,並且不去遺憾,而是好好看見自己內心那個不段擴大的空虛與害怕,是不是就不會用如此極端的方式去填補寂寞了。
畢竟填不滿的東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努力反而將之反噬。
輿論和眼光是鋪天蓋地的,她的美是世人傳世的,亦如同她悲劇性的結尾被牢牢記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