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親愛的媽媽1]：不完美的我，也渴望被你疼愛

前言

我本來就有讓家人知道我在寫方格子，只是沒想到當初被我半逼迫著辦了方格子帳號的家人會主動看我的貼文。家母看到〈快三十歲還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我，應該搬出來自己住嗎？〉這篇文後蠻不開心的。我想，作為一個「賣生活」的創作者，或者更難聽一點，「以自己以及與身旁人互動的經驗來博眼球的人」，這本來就是我要負擔的責任。看到媽媽這幾天失望的樣子，也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再寫下去了？是不是踩過那條不應該踩的線了？所以好幾天都沒有發新的文章，也沒有回覆留言（真是抱歉OAQ）。但同時，我也認知到，自己的確應該好好跟媽媽談一談，只是礙於我自己的心結，很多時候我只敢在網路上抒發，而不敢親口對著同住的母親說。不過換個角度來想，比起開口，或許寫作才是我最感到舒適的溝通方式，所以我決定在這裡，以一個真誠但不傷人的方式，好好說一說。

致親愛的媽媽，

我知道你會看到這篇文章，這篇文章也是寫給你看的。從小到大口口聲聲說著「家醜不可外揚」的你可能很難接受有一天自己的女兒會把和你之間的爭執放在網路上，但我想讓你知道，這麼做不是為了公審你，而是因為我太膽小了，若不是透過網路和格友們的力量，我想有些話我可能至死都難以對你說出口。

首先我想跟你說的是「對不起」。用「來自原生家庭的有毒話語」形容你對我說的話，對為了這個家付出青春與健康的你來說並不公道。當時寫下這個形容的我，是帶著憤怒與委屈的，所以選擇了這樣的形容方式，但我明白你所言所行都是源於對我的愛。所以對傷了你的心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未來我在書寫上也會更注意這件事。

另一方面，我也想讓你知道，我因為你的話感到受傷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好努力好努力，或許從我考高中開始，到現在十年有了，我好用力地想要成為不讓你擔心的「好女兒」，一路考上第一志願，然後就這麼壞掉了。活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其實對自己也很失望。這也是為什麼當你無心地將我跟過去風光的你比較時，我會感到這麼痛苦，甚至萌生想要搬出去的念頭。

其實妹妹也是。妹妹也很想被你認可，希望可以被你稱讚，得到你的愛跟關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兩個都覺得好難。你的目光總是穿梭在那些上上下下的數字、手機裡的愛情小説與大陸短影音中，很少停在我們身上。你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們現在都離開，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只是我跟妹妹好像都等不到你願意好好抱著我們、聽我們慢慢說話的那一天。我想，或許是因為你也從來沒有從阿公阿嬤那邊得到過這樣的關愛，所以其實不太了解該如何給予我們關愛吧？我跟妹妹都知道這件事，所以不怪你。只是單身好幾年的我們，好少有機會被拍拍、抱抱，被溫柔地傾聽與回應，所以我們都很飢渴。不喜歡身體觸碰的你可能很難想像，但我們都好喜歡被你摸摸頭的那一兩秒，還有可以挨在你身邊的那五到十分鐘。如果你願意，其實我們也可以好好討論為什麼你覺得自己這麼缺乏「空間」，是物理上的空間，還是心理上的空間，還是兩者皆有？對我來說，搬出去住只是一個嘗試，讓我學習獨立，也同時給你物理上的空間，看看會不會自然而然地，因為距離產生美感，而有了心理的空間去好好安放那些塵封多年的傷，以及未能說出來的話。

搬出來住對我來說有其他意義，除了在美國交換的那幾個月以外，我幾乎沒有長時間離開家過。一直以來讓你們繳水電費的我，其實並不清楚這個水我開下去到底要多少錢，這個冷氣我開了之後會耗多少電。我也不清楚如果要完全靠自己生活需要花多少時間精力努力地工作與精細地盤算開銷，這些都是我想要並且需要學習的。住在家裡，我自然而然地可以吃家裡煮的飯、用家裡的水電。但我知道你們不可能像這樣養我一輩子，總有一天，就算我再捨不得，你們都會離開我，到時候我就只有自己跟妹妹了。所以如果可以學會自立謀生，就算要像傻瓜一樣，明明家就在台北市還花錢出去租房子一年，我也覺得很值得。

但也希望你給我一點點容錯的空間，這麼多年來被認為「連自己都顧不好」的我，現在為了獨立生活準備要去找正職工作，或是增加兼職好負擔租屋的開銷。我其實心裡也很害怕：如果工作壓力太大把身體又搞垮了怎麼辦？如果一個人住的時候發生狀況，那我該如何處理？你們擔心的事，其實我也同樣擔心。但我希望除了擔心以外，我們可以向前跨一步，趁你們還可以接住我的時候我們一起練習。可能在練習的時候會跌跌撞撞，但這些都是正常可以接受的。

我也知道自己過去報喜不報憂的習慣給你們帶來很多事後的驚嚇，或許現在的你們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意料之外的事了。但我從來沒有跟你們說過的是，有時候「報喜不報憂」是因為我無法承受媽媽你在我垮掉時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像前面說的，我非常努力地想要成為你的「好女兒」，但我撐不下去了、累了，壞掉了。到現在我也還在消化「自己的人生偏離成功甚至是常態」這件事。我們一起學習接受事情就是有那麼一點不令人滿意好嗎？不那麼令你滿意的我也是可以讓你抱抱疼疼的，對吧？

用支持我搬出去作為交換，我會努力學習在自己有需要的時候向你們求助，讓你們知道我真正的需求。我不會搬得很遠，現在看的房子都是通勤20分鐘以內的距離。我甚至都只看合租房，因為我知道自己怕孤單，住不了雅房，需要有共同生活的朋友。不知道這些解釋可不可以讓你稍微改變一下心意，選擇支持我呢？我相信只要雙方不放棄溝通，總是有前進的可能。我會繼續寫下去，也請親愛的媽媽繼續關注我的方格子喔！

愛你的

日日風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