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為了馬拉松提早起床備跑。手機跳出好友訊息,說孩子病了幾日,反覆高燒。生活的霧霾鋪天蓋地,時時傾訴但不打擾,已成默契。
「相信我,我們都會好起來。」一邊回覆,一邊為她默禱當下,手機那端顯示已讀,未回。
相識於學生時期,揮霍過歡華的韶光,未曾預料二十年後景色迥異的道路上,我們各自努力為生活揮汗奔跑著。自別後,彼此從未荒廢任何一段歲月。無數日出月落、無數冬盡春過,歲月映著我們在職場拼搏的背影,我們那樣辛苦,卻也綻放著獨特光芒。如今她邁向充滿挑戰的婚姻旅途,而我,走上了追尋與覺察人生意義的孤身道路。
清晨六時,我正被人潮推擠向起跑線,默默等待鳴槍的剎那。她睡了嗎?孩子醒了嗎?訊息依舊已讀未回。隨著起跑時間逼近,喧嘩湧浪未止,我只能暫且放下擔憂。
跑馬拉松的初衷,是能全然將身心託付未知的前方,過程無論驕陽狂風暴雨沙塵,即使總是跌跌撞撞,總能抵達終點,需要的只有耐心與自己對話,提醒自己、相信自己,不計成敗,更無懼碎語,。
隨著心無旁騖地跨步吐息,身心合一的過程,讓前方逐漸成為起初朦朧,而後愈發澄澈而明亮的景色。我明白我孤獨但不寂寞,我經過某些人,而某些人經過我,有些人停佇休憩,也有些人整裝繼續出發,每個人擁有屬於自己的步調,如同擁有生活裡的喜悅與失落、幸福與哀傷,但我們都在勤懇生活的賽道裡,或急或緩,專注前行。
於是終能釋懷,即使仍不被理解。他們用生命孕育更多鮮活的生命,也因此承擔更多悲歡。當他們願意說單身才能綻放燦爛,我也敬佩婚姻肩負更偉大的使命,人生沒有誰是絕對贏家,每個足跡,都是深刻銘記。
順利回到終點。踱步至休息區時,手機終於來訊。
「孩子退燒了。」好友簡短回覆,彷彿千言萬語。
「妳還好嗎?」我欣然感知彼端的臉龐,濃霧消散,暖陽灑落。
「好多了。妳呢?」她亦明白,我同時正經歷一場陰鬱戰役。
「我也是。」
「什麼時候一起跑一場?」在她婚前,我曾是在賽道邊為她搖旗吶喊的觀眾。
訊息已讀,未回。
我瞬間領悟。這是過於艱難的問句,只有時間能給予回應。即使一輩子那樣短,或者那樣長,都無法決定誰肩負使命,誰綻放燦爛,畢竟每個人都有獨特的生命節奏。妳經過我,或我經過妳,其實都無妨。
因為在同樣的生命時區裡,同樣艱難的時刻,我們仍在賽道上一起前進,才是我與妳珍貴友誼的牽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