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咖啡廳還缺一個人手,兩週後公司又派了一個新人過來,這個叫她D姐吧。 D姐黑黑乾乾瘦瘦,一頭褪色的布丁長髮,江湖氣息非常非常重。第一天報到時便揚著下巴,用不屑的眼神從上到下將所有人打量一遍,外八的站姿流露出一股隨時準備幹架的態度;尤其她在陽台放風吞雲吐霧時,滄桑的背影一定會讓人誤以為她才剛放出來沒多久。 可能是吧檯長發現拉攏不了我,便向觸手伸向新來的D姐,用著當初一樣的招數企圖網羅她站隊,她在和D姐說話的時候,都會刻意夾帶幾句台語髒話,假裝她和D姐的頻率莫名契合。 那天她倆一起早班,晚班的我一來就看在她們在櫃檯竊竊私語,一副好姊妹的樣子。飄過她們眼前的我聽見吧檯長又在跟她抱怨最近哪哪不順心,髒話一句又一句地越罵越粗。 突然D姐大喝一聲:「賀啊啦!你有我會罵嗎?我可以把你祖宗十八代都譙起來我告訴你!」 閃身進入休息室的我笑歪了,超會挫幹譙是一種很值得驕傲的技能嗎? 吧檯長休假的時候,D姐就會自以為很罩地指揮幾個弟弟妹妹做事,也常常在抽菸時對著A弟和C妹連篇大道:「相信我,姐不會害你們!」。 C妹後來漸漸藉口和她錯開;A弟倒是很吃她這套,沒幾天就跟前跟後地直喊姐,彷彿一家人那樣親。 雖然我自知和她頻率也不合,不過並不會刻意躲閃她。她知道我之前也在澳洲生活過,自己跑來和我聊起她也曾在那度假打工的事。 「我告訴你,我之前跟朋友合資八萬澳幣頂了一間咖啡廳下來,我現在可是具備『海外投資』的資格,要是我願意坐移民監的話,早就拿到永久居留的身份了!」她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深信不疑。 又跟我聊到最近打算拿下一間國際連鎖企業的台灣獨家代理,口氣大得簡直像是她在這裡也有置產;甚至露出苦惱的表情,猶豫要不要放棄澳洲的產業?! 這時一個住戶出現,我一個箭步上前招呼結束了和她這場無意義的對話。 趁D姐外出休息時,C妹湊過來:「欸你不覺得跟她上班很有壓力嗎?整天在那邊姐什麼姐啦!」 「而且她最近抽菸的時候一直在那邊跟我們說什麼投資,我根本聽不懂!我男友說那個就叫老鼠會…」 細聽下去才聽說A弟已經投錢了,難怪每天上班喜上眉梢,甘願跟在D姐身邊,一起做著一夕暴富的美夢。姑且不論D姐是不是蓄意騙人,但她那樣…搞不好自己也身為受害人卻根本不自知。 不得不說,不管在哪,都有超有錢但超沒品的人,金錢完全沒辦法和素質畫上等號。大部分的住戶都是正常人,但一棟出幾戶魔王也夠難打的。 想客訴的住戶們什麼都可以客訴,例如水果不夠甜、冰淇淋口味不夠多、現磨的豆漿太燙、厚片吐司切邊變得太小吃不飽…。(你不會叫兩片!) 奇怪特別都是在D姐值班時客訴尤其多。自以為有效率的她,手腳很快是沒錯,但是常常點錯單出錯餐,搞得咖啡廳無謂的成本上升,會計打電話來數落咖啡廳的次數越來越多,吧檯長也制訂越來越多規則要防範這些事;甚至因為她那渾身散發的太妹氣質,越來越多住戶跟前廳反應,搞得人稱鬼見愁的廳長都打來破口大罵好幾次。 有一次我接起內線,對方不由分說便開始咆哮,我立馬把話筒輕輕放在桌上,直到裡面的聲音歇停才拿起來敷衍她:「好的,我知道了。」 這下D姐覺得被針對了。加上她這陣子和A弟相處下來,老是聽他說吧檯長的壞話,她內在熊熊燃起的正義怒火早就快要爆發。 「我就是看不下去了才跳出來說話!」 接著她開始挑撥A弟私下將這些事上報給公司。一次兩次三次,隨著風暴越演越烈,公司也只好給個說法,表示會派吧檯督導來現場了解狀況。 督導來那天先對在場的人進行個別談話,D姐和A弟義憤填膺,B弟也在連日的轟炸洗腦下倒向這方;吧檯長委屈巴巴和經理與會計站在一起;剩下我和C妹一臉無奈,根本沒必要弄成這樣吧? 拜託,還以為公司真的會管你這種破事?以公司的立場,當然是大事化小,能搓掉就搓掉(像經理上次那樣。),不管誰走對他們來說都是困擾。 最後督導把兩派人馬叫來,口頭上說了大家要體諒彼此、好好相處這些沒用的廢話就離開了。 看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