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什麼都沒改善,反而加深兩邊心結,上班時互把對方當空氣。 這天D姐率先沉不住氣,一早私下對公司放話:「不是吧檯長走就是我帶兩個弟弟離開!」並有意無意在上班時耍狠:「我以前可是混過竹聯幫,年輕跟人火拼都是刀刀見骨!要是吧檯長繼續這麼過分,我下午就讓她走不出這個大門!」 吧檯長不知道從哪聽來D姐的話,下午一上班便雙眼紅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要公司替她主持公道。她也發出最後通牒,看是離職或是調職都可以,再也不願意與他們共事。 等了一天,下班前公司的人事部經理發來消息:「這種情況公司不方便出面,請你們雙方自行調解。」 聽經理如此轉述,吧檯長頓時心都涼了,她一定沒想到自己處處討好的公司竟然選在這時候丟包她。隔天上班她一臉厭世行屍走肉,逕自收拾個人物品還跟我交接,一副做好隨時離職的準備。 D姐飄來我身邊,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小聲對我說:「我已經很久沒跟人玩心機了!」 她轉身前那抹謎之自信的微笑看得我眉頭緊皺。大家不都是為了一點生活費,有必要這樣拼命?再說,吧檯長到底做了什麼,有過分到需要這樣? 他們任何一方突然離開,別說對公司造成困擾,對我和C妹來說也是困擾,誰知道會不會換更難相處的同事來?上個班就好好上不行,又不是高中女生了還玩什麼心機啦?煩人。 我在休息室吃飯時吧檯長也剛好進來休息。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讓她得逞。」我不經意地和吧檯長說出這句話。 兩個弟弟太年輕不會想,很容易受到煽動而盲從,可是他們壓根兒不想調點或離職,畢竟他們需要穩定的薪水。如果安撫好他們,那D姐一個人也鬧不起來。 在我曉以大義下,吧檯長同意以退為進。 隔天她上班時換了一副面孔,熱絡地和大家打招呼,趁隙將兩個弟弟叫到一旁把話說開。在三人的對質下也發現公司那邊會斷章取義,彼此的誤會因而越滾越大。 兩個弟弟感受到她的誠意後態度也放軟,自此上班的氣氛和緩許多。 D姐也察覺到她的變化,主動過來搭話:「對嘛,以後大家有話好好說。你願意改變,以後我們都會挺你啊!對了,勸你以後不要太相信公司的話。」 吧檯長對著她笑瞇瞇,這齣鬧劇總算是告一段落。 就這麼風平浪靜兩三個月,我的試用期順利通過了,但是升官這件事遲遲沒有後續,想也知道公司是不想主動給我加薪。 噓,我才不主動提,不就多拿個兩千塊我就變成責任制了,我不稀罕,我沒有長久在這裡發展的打算。 其實在這樣的豪宅附設咖啡廳上班也算是很難得的體驗,能多看一點人生百態。 那個大家都討厭的主委,不僅物業員工們不喜歡他,其他委員提到他時也都頗有微詞,但是不小心碰面時還是都跟他稱兄道弟,假裝敬他三分。 不過他莫名喜歡我,看到是我在上班都會特地拐彎進來喝杯美式。 「你們都吃飽了沒呀?」他腆著肚子,叼著牙籤,悠悠哉哉晃進來。 「都吃過了。主委今天也是來一杯熱美式嗎?」我主動詢問,笑瞇瞇的。 他點點頭。「你們那個燈不要開那麼亮嘛!把那個吊燈關掉。」 B弟機靈地隨即轉身關掉三層高的巨型水晶吊燈。這時的太陽快下山了天色不算太亮,少了吊燈更是昏黃的像是鋼琴酒吧。 「對嘛,這樣住戶看到暗暗的就會以為你們沒開。沒人進來你們輕輕鬆鬆等下班不是很好嗎?」 「哦,好像很有道理耶,謝謝主委人那麼好!」我一邊端上熱美式一邊恭維他。 「改天我們球隊聚餐再找你去吃飯,我們吃的都很高級!」主委啜飲了咖啡對著我說。他的語氣不像騷擾,更像是一絲盼望。 喝完咖啡的主委離開,在遠處的電梯門口遇到他兒子和媳婦也正要上樓。兒子對他的問候顯得很不耐煩,揮揮手打發他;媳婦更是搶先把推車裡的嬰兒抱進懷裡,背過身不想讓他碰到。 難怪啊…。 還有一個小六的男孩,他家在坪數最大那一棟,每週固定有一個外師來咖啡廳幫他上英語課,其餘時間我看見他,他都拿著手機在打電動。他跟我說他每個月都花好幾萬買遊戲點數。 有一次我聽到外師和男孩用「買房子」當作英語練習口說的話題。 外師問他:「一個人住的話,你認為多大的房子才適合?」 男孩說:「至少比現在再大一點,現在的房子有點太小了。」 外師詫異不已,因為男孩現在的家至少120坪,他也只有與爸爸媽媽同住。 在櫃檯裡的我聽著,不禁感慨,原來不只貧窮會限制想像,富有也會。 還有一個總是坐在輪椅上的老奶奶,她家是在最高那幾層,也是最貴那幾層,可是永遠都是外籍看護推著她過來。因為健康問題,咖啡廳的東西老奶奶都不能吃,她的牙口不好也都吃不動,他們家每個月的儲值都是外籍看護在用。她會把用不完的餘額全部換成高檔冰淇淋,假日時帶出去分給家鄉的姐妹們嚐嚐。 還有一戶總固定在週日上午過來,每次都坐同一桌點同樣餐點,一家人機械式的互動彷彿是在完成待辦事項。我後來才想起來那戶名字好像在哪看過,原來是媒體圈的某個大佬,日理萬機分身乏術是他的日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