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本-誤配式關係的定向可能性-從「男性問題」出發的百合理論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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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批判既不是譴責也不是絕對反對:它是指一種對於如下概念之可能性條件進行的探究,一種沒有理由就被視為理所當然或因過度投入意義而建構成過度決定的概念。

朱迪斯˙巴特勒


後現代化意味著大敘事的衰退。而大敘事的衰退則意味著現實認知的多樣化。因此,在後現代,多數的故事並非依據在現實上,而是依據在以大眾文化的記憶被形塑成的人工環境上。...在故事無法成立或過於容易成立的環境中,故事會脫離現實。並且會藉著反身性(recursive)再建構出支撐自己的環境,才能夠勉強苟活下去。在如此的環境之中,故事既不會去面對現實;同時也無必要如此做。角色小說參照屬性資料庫被創作書寫。而被創作的角色小說又會再次不斷地滋潤豐富屬性資料庫。 東浩紀


     雖然「BL與百合,前者描寫男性間的親密性,後者則是描寫女性間的親密性,具有對照性。」這樣的論述被田原康夫在隨後進一步切開論述差異,但他用的「間」這個字仍然指出這了兩種文類必須重點描繪,作為一種「內在制約」的「關係性」,例如像『PSYCHO-PASS サイコパス』那樣有著表記出「女同性戀身分」的角色卻未將其視為重點加以描繪的作品就無法作為「百合」這一文類而成立。以這一制約框架作為起點便能明白在百合迷群的言論軌跡中「男性該怎麼被看待」作為爭議之中心從未移轉的緣由,因為被表記為「男性」的角色與「百合」以女性關係為主的圖式規範最為容易發生齟齬,畢竟在直接「影響」關係之外,異性角色還可能打破主角的「感情」應指向表記為「同性別符號」者的「約定」,百合文類在這裡無疑顯現了一個無涉於現實的「自律規則」。「这个话题真是经久不衰」,百合會論壇一位用戶在幾年前的一個帖子發出的感嘆所顯示的就是由於這個自律規則而無法停歇的圍繞「男性角色」之爭論,它光是在華語圈就從本世紀初期延續到了今日。引入巴特勒的「批判」後便可發現,如上的百合裡「男性角色」之「定位」至今為止是以不證自明的方式被論及的,下述四種在總趨勢為排斥「男性」的言論中被混淆的論題蘊藏的即是理解男性定位的可能性關鍵。(1). 存有論差異[二次元三次元]、(2). 關係如何被「認知」、(3). 男性角色佔以何種方式參與的劇情位置、(4). 對男性角色符號的主觀厭惡或本質化批評。在此對這些言論的檢索並不是優先為了統計學意義上的代表性,而首先是要將之視為一種「言說」進而從其考察延伸出理論,例如在2009,一位百合會的用戶提出了秋山はる的『オクターヴ』因為其中一名女主角與男性有過性關係而是否應視其為「男性向」作品的問題,這個說法和其他用戶建議他再試著欣賞看看的回覆就揭露了「存有論」層次的問題。「我觉得现实得稍微有些残酷,但是真实感就是这部作品最珍贵的地方吧……像纯为百合而百合的作品我是不太看得下去……」、「有人说这部作品已经不单单是百合作品了而是现实社会中生活的体现了」,百合迷群在最大範圍的共通性上可以說沒有有對單一「角色」感到吸引力的習慣,即使有對角色外觀的讚揚也多是拿來詮釋此角色為何能吸引到劇中伴侶,或單純像英語圈那樣說"Oh they are so cute together”。而這種在迷群中至今仍然常見、以靠近「現實」為上支持男性角色出現的論點具有的問題則應該說是對二三次元世界觀「範疇差異」的「無視」。

     雖然這裡似乎更像是在對於「在ACG中常見的」文法表示抵抗感,但根據「故事」「是否貼合三次元現實」進行讀解的行為本身就已使二次元的定向消去了意義。「我一直觉得一个男性都没有的才是男性向」,如上這個通常伴隨著「有男性才現實」且至今仍然出現的論點在永山薰那裏被進一步論述為「被重重保護的『視線』」與「為了處男而畫的沒有性的色情創作」,雖然永山沒有予其負面意涵,但使用這種「窺淫」論點的百合迷群無疑是要指責無男性的作品為將女性施加性意義、呈現一種物化關係的「幻想」。「對人性戀中心主義(及性別二元論)允許無條件將二次元角色和血肉人類無條件的認知為同一範疇的分類,所謂「二次元」性表現(被認為可能)引發的問題,不正是因此可能的嗎?」,松浦優的對人性戀中心主義批判則最精確的指出了上述例子那樣的百合迷群一直以來的盲點,因為對血肉人類感到性.浪漫魅力被視為規範性的性特質才會讓如上百合作品的性表現乃至性別符號分別產生出「這是不是男性對女體的凝視」或「這是血肉女性經驗再現」的議論,這類對百合的批評與論述討論的性物化問題或再現議題首先應該去解套的實際上是「對人性戀中心主義」。這種無視次元「區別」的「百合文類=血肉人類女性的關係」再現觀更是讓許多男性百合迷群自責的提出了「果然男性禁止是百合圈子里不可或缺的一种属性」或是"Is it ok for a man to love Yuri genre?” (註:Reddit等英語社交平台不時可見)等論調,在作品與觀眾之間被預設的解剖學性別差異便從強加性意義的「凝視」概念上入罪化了男性觀眾,它也抹除了角色作為一個人造製品的整體角色性具有的存在感,從百合的文類來看或許可以說是抹除了「關係性」的鮮明存在感,這將進一步排除非對人性戀定向力的存在。如前所述,百合迷群比較偏向於不對單一角色感到吸引而更傾向被她們在一段關係中的表現所吸引,那麼對於百合迷群的非對人性戀可能性會是甚麼呢?仲谷鳰在『やがて君になる』中對槙聖司的描寫可以作為一個提示:


不要把妳和我劃為同類。舉個例子,比如看了一場體育比賽,有人會希望自己能像選手那樣去比賽,但自然也會有人認為看比賽更開心,我就是這種人。我認為戀愛比任何體育項目的競技人口都要多的多。 『やがて君になる』-39話


     「狐丸X姬子超級尊的」,雖然如上這種對『SHOW BY ROCK!! ましゅまいれっしゅ!!』表達喜愛的方式在百合迷群中沒有特別常見,但可以肯定的是百合迷群基本都會有看著一段「關係性」而像如上發言甚至槙那樣感到愉悅的(浪漫)經驗。槙這樣的特質毋寧說是相對稀有,但他的重要性顯然遠非是「模範百合男」這種定位可以窮盡的,他提示出的是將一種指向「關係性符號」的浪漫感覺「獨立看待」的可能。「誤配可能性即象徵(或能指)被作為形象來接收的可能性...符號本身化為形象,再現性表徵(表象代理[Vorstellung-Repräsentanz])不再是「表徵」。結果,再現性表徵現實世界的符號,本身成為一種新範疇的存在物。」,松浦優對誤配這個概念的論述給予百合文類的啟示在於,對兩個女性角色的互動感到吸引既不用視為想要插足一對實際女同性戀情侶,更不應視為對現實戀情失敗的逃避或者想要破壞故事,誤配的論述所精確語言化的是「百合迷群是能將象徵一對女性關係的符號直接作為形象接收而對這個形象感到吸引力的」,迷群常講的「心臟遭到爆擊」或是腐女們更喜歡用的「尊」,乃至於槙的「開心」顯然都能夠視為這樣的經驗,而這個「吸引力」在既有傾向從解剖學性別決定慾望特質的論述中是無法被辨識的「無性戀定向」。多數百合迷群各自都有異性或同性伴侶顯示這個吸引力能與指向血肉人類的慾望並存的一種「可能性」與「區辨文脈」之能力。更進一步來說,百合迷群對於像『少女☆歌劇 レヴュースタァライト』這種角色性尤其鮮明的作品也完全可能對個別角色感到強烈吸引力乃至性欲,但這種「從關係的形象感到(浪漫)吸引力」的特質仍然是明顯與上述慾望不一樣的定向而需要將之獨立言語化。也就是說,根據對人性戀中心主義無差別的看待人類女性與百合文類的女性角色之批評將預先排除這樣的經驗,所謂「寫實」的堅持只會再生產常規的性制並將浪漫吸引力的產生綁定於生理性別,它也將排除認同著這種「誤配可能性」而存在著的人,例如像槙這樣的人在當下的對人性戀中心社會中高概率只會被當成一種「怪癖」或「社交障礙」,他對侑擅自認定兩人相似感到的「排斥」實際上顯示了對「認同」遭到擅自代表的厭惡,這一點在作品迷群或者大量使用他來自我認同的男性百合迷群那裏至今都還未被恰當的討論。

     假定這樣的讀解方式不被用來對作品「價值」進行「公開評斷」而限制於個人選擇作品時的「偏好」,那麼它雖然能被接受,卻也得被指出這樣的讀者即便在意義上如此主張,其追求到的實則也並非「現實」。和無法以任何形式再現的「現實」相比,他們得到的事物更精確而言應該是能讓角色與其關係確切真實的存在感覺,英語讀者圈大多也更傾向排斥日式漫畫的文法而要求「現實同性戀」的存在感。這種要求在英語圈讀者裡則延伸出”Yuri in Japan tends to depicts girls in Girls' school without them becoming an adult, isn’t that a hint about their relationship won’t last and will get marry after grown up?" 這種從吉屋信子延續到今井緒雪後實已隨時代逐漸消失的「女學校悲劇論」。單就種此說法來看,其對女學校制度作為一種延後「婚嫁義務」之「延期償付」的認知是正確的,但卻錯誤的將百合文類放置於一個「過時的想像力環境」。隨著家制度的消亡與更多女性能夠自立的二十一世紀之到來,像吉屋信子描繪的那種女學生感情終被制度摧殘的悲劇不再是一個流通能得到「共鳴」的語言,百合文類喜好寫校園生活的目的因而更多是在劇本的設計上注意到了可自由活動與有著過去但仍有成長空間的「少女」作為主角的延展性,例如仲谷在『やがて君になる』描寫的小糸侑與七海燈子之高中生活的就是交織著七海澪死亡的過去與兩人對人生道路的探索所構成之充滿「可能性」的人生時段,當然還有在「關係性」與「女性情感中心」的基礎規則下不斷衍伸出各種像『アネモネは熱を帯びる』那樣與現實有相當距離的故事。

     若要說吉屋信子-今井緒雪式的S文學的哪些要素還具有影響力,除過時的悲劇之外只能是像『私の百合はお仕事です!』或『あの娘にキスと白百合を』這種當代百合對「姊妹制度」與「女學校要素」的大幅運用,百合文類由此在新時代中從前人作品繼承了「資料庫記憶」。而面對愈發自由而不理會現實因素的各種百合作品,通常為英語圈的讀者會有另外一種觀點認為未成年主角戀愛甚至到最後發生性行為(例如『やがて君になる』44話)是很不恰當的,這種觀點照樣的將百合文類視為現實中未成年女學生戀情的再現而無視了故事作為一種物語世界表達的層次,也是在此種明確意識著現實少女的再現邏輯中讓它再生產了一個以「保護青少年」為藉口而將少女在階序上幼體化、無視她們主體性的家長主義式觀點,無視次元差異想要拒絕「性化未成年人」的他們正是在對「合法的性」的追求中給少女強加了一種只能被消費所以才需保護的「性意義」。如上這幾種針對「百合」被描繪的環境展開的討論則有另一個共通點,也就是對於什麼「條件」才能讓關係被「認知」或建構出恰當關係進行的追問,這也是第二個需被解明的問題,對「やおい」文化深有研究的東園子從魯曼(Niklas Luhmann)發展的理論針對此問題提供了一條重要的理解途徑,她的研究也暗示出了百合迷群與腐女子的近似性。


2.


YAOI是由對原作中的登場人物以及相關的人際關係之關注而形成的產物。這種享受作品的方式,是把作品中的人際關係,以圖示(一對戀人因對其中一人之暗戀者的出現而讓另一人與此暗戀者形成忌妒關係)的人物關係圖中的名稱來想像,筆者把這種享樂方式稱為「關係圖消費」。YAOI的關係圖消費,在於把原作中描寫的男性間人際關係置換為戀愛關係...YAOI愛好者的妄想,可以說是依照「愛的符碼」去詮釋原作中登場的男男間的羈絆。「愛的符碼」為社會學家尼可拉斯˙魯曼(Niklas Luhmann)提出的概念,簡單來說,就是社會中所共享的與戀愛相關的觀念。世間對於戀愛有共通的廣泛所知的意象,或是文化性模式等,用來解釋「戀愛就是這樣的事情」... 東園子


「百合」的定義依粉絲的詮釋不同有所變動...一是將百合視為同性愛戀關係,另一種則是更「軟性」的關係-標準的「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這兩種粉絲在之後的百合類型發展中,留下了各自不同的足跡。......此外,是否將「百合」視為同性愛戀這樣的想法,其實就已忽略了「同性戀」的多樣性,想要以某種基準(典型的方法就是性行為的有無)來框列、歸納,其實帶有欺瞞的意涵在內。 田原康夫


      「最後怎麼還特意給了嘴唇鏡頭?幹什麼了不用我多說了吧。」,在B站中和『菜なれ花なれ』這部近期動畫裡涼葉與詩音兩個角色有關的切片有如上的留言,原作中沒有明確表明關係的兩人在第三集與第六集有極為親密的接觸,對於這個觀眾以及與他類似的許多人而言這完全已能作為兩人在交往的「證據」,甚至『時々ボソッとロシア語でデレる隣のアーリャさん』這個以男女戀情為主的作品都能從有希與艾莉的互動找到「百合」的迷群從這個意義上與東園子研究的「腐」女子有幾乎一致的「關係圖消費」之習慣。「百合作品裡讓人激動或興奮的行為」,百合會這個在今年發布的帖子雖然是在問百合作品中什麼表現會令觀眾愉悅,但裡頭像是「深情對視」、「許下重大約定」、「直呼另一方名字」這些表徵更多是被迷群在積極意義上拿來將『明日ちゃんのセーラー服』或『ラブライブ! School idol project』這樣全女角作品中的人際關係以創造性歪讀的方式替換為「戀愛」。易言之,這些提供迷群對非公式百合之妄想動力的「表徵」就是一種文化中可供辨識「(戀愛)感情在朋友之上」的符碼,此時百合迷群與BL和YAOI的「詮釋」法則還保持著一致。不過,正如田原康夫對迷群的詮釋「傾向」區分以及這些歪讀在提出時通常伴隨的高度爭議(能不能算百合)所顯示的,百合迷群還另有一套用於嚴格「規範」文類邊界的「情侶符碼」,最為根本的自然是能夠被直接識別為浪漫愛意義的「表白」,同等重要的則是一般被認為能夠判斷性傾向的性表現,但這兩種對BL相對通用的符碼從百合文類以及迷群的詮釋傾向中皆能發現明顯的破綻,當然首先就能以『春とみどり』或『欠けた月とドーナッツ』這些不表象浪漫愛或性愛的公式百合反駁這種嚴格定義,但從幾個極端例子來看也未嘗不可。

        例如色情漫畫家あるぷ在『COMIC アンスリウム 2024年8月号』發佈的『アモラルアイランド2』在前21頁中描繪的就是美玖里這個女性角色與冰川羽衣和羽花這對姊妹的三人性愛,這無論從表現內容或三人間的氛圍都似乎完全可以說是嚴格意義上的「百合」,但あるぷ似乎在妨礙他的作品如此的被讀解。「昴呀...等到妳和他做的時候,如果妳的身體能變得比現在更色情...他肯定會很高興的。這是很重要的準備工作。」,無論要從角色還是血肉女性的維度讀解這一片段,這句話都不會改變其將當下的性表現是一種更「高級」性表現的「前戲」之意涵,あるぷ顯然是在提倡讀者將美玖里與冰川姊妹的性愛視為他接著要畫的與昴這一男主角之性愛的快感開發,這裡的性表現從而就無法證明這三個女性角色之間的獨立關係性,性行為符碼的破綻也就在於它並未顧及到其如何被「詮釋」以及賦予脈絡,田原康夫認為以性符碼判斷百合具有的欺瞞性藉這個例子被最為精準的印證。以稍輕微的例子來看,像ちうね的『紡ぐ乙女と大正の月』雖然在最終話有兩名女主的性表現以及告白,作者最後還是選擇讓完全能陪女主紡穿越回現代的唯月留在大正時代嫁人就讓許多百合迷群十分憤怒並激烈的排除此作品的百合標籤。「能寫出百破這種東西,只能說明作者絲毫不尊重自己的觀眾。」、「百合圈大忌就是其中一位女主嫁給其他男人生孩子,這部屬於從超現實回歸現實,既然都有女一穿越到過去了,應該要讓女二穿越到現代才是」,這些憤怒是能夠理解也能接受的。不過,在一面去將有告白又有性的作品從故事脈絡判定為非百合的同時,這些人又會對『夜のクラゲは泳げない』或『ガールズバンドクライ』等未表象浪漫愛與性的女性關係性作品貼上「非百合」標籤,如是的迷群似乎該更快的意識到自己充滿了矛盾與破綻,上述的例子已然告訴我們關係的脈絡在讀解「百合」文類上是更有用的方法,而若將可視化的浪漫強制的視為關係常規,則女性角色之間累積的情感與各種非直接表白中傳達的訊息都會直接被抹除:


くくる:但我覺得風花是個很適合沖繩的名字喔。

風花:是嗎?

くくる:因為這個島,是由風,花和珊瑚組成的。

風花:是風,花和珊瑚還有...真心 (こゝろ/發音近似くくる)。 

『白い砂のアクアトープ』-24話


     「當我們堅持要求所有溝通都必須符合狹隘的透明原則時,有哪些事物被排除在外?『透明』隱藏了什麼?」,巴特勒對於自己的表述文法遭到的批判進行了如是回應,這也能更進一步的提醒我們要求「愛的可視化」這種戀愛中心主義會使其他種情感變得不可言說,像風花與くくる在如上的對話中隱含的相伴並同居沖繩的情感若是從「可視化的愛」這一框架去看只會在被判斷為「非愛情」後直接歸類在不需重視的「友情」,當然這裡的「友情」只是一個失去意義而在浪漫愛框架以外的一切之代名詞。而無論將兩人視為角色或是女性來讀解,這種判斷方式都加固了「強制有性戀/浪漫愛」的常規,在迷群這裡它成了一種只能對浪漫愛符號感到吸引才「恰當」的要求,對作品或這種因主張參考「現實」而一併被納入的血肉女性而言則形成了一種藉由浪漫愛和性才能建立起能被「知覺」的關係之規範,藉由新關係實作創造新知覺方式的可能性以及無浪漫/性欲傾向的人都遭到了這種思維的排除,對「強制有性戀-浪漫愛」常規深刻質疑的雨水汐在『欠けた月とドーナッツ』裡對日奈子的描繪就清楚的顯示了多數人視為不證自明的有性戀常規對個人生存空間的壓迫。和內在於BL (Boy’s Love)的文類命名中,明確是一個文類規則的「愛情」相比,在被動讀解作品文類的層次上理解「百合」時並不適合使用「戀愛符碼」,而兩種迷群在這個差異之外則還有一些更關鍵的分歧。「規則包含了攻受角色的性格、職業設定,以及外觀的差異...『攻』方多是積極追求對方,在約會或性愛場景中處於主導的一方;『受』方則多是接受對方的追求、被玩弄等。」,論述「攻與受」之區分的西原麻里認為它從九零年代後半起至今一向都是BL文類的重要關係模式,最近在2022完結的『神絵師JKとOL腐女子』這一描寫腐女與女高中生戀情的百合漫畫裡也同樣顯示了作者さと觀測的腐女文化仍對「攻受」十分重視。一相對比便能注意到,被『マリア様がみてる』在性表現的節制上深刻影響的百合作品譜系一開始就沒有區分「攻受」的必要與習慣,即便是像『くっつきぼし』或『少女セクト』這種涵蓋高強度性表現的早期百合也是更加注重「互相滿足」的關係而少有一方能特別佔據主導地位。

     「攻受」是BL相當早確立而近來因為各種新嘗試而逐漸鬆動的概念,百合文類中則只有著重描繪到性傾向的『彩純ちゃんはレズ風俗に興味があります』或『女同士とかありえないでしょと言い張る女の子を、百日間で徹底的に落とす百合のお話』等作品才會在主角們發生性關係時使用這個概念,否則大部分不論及性的百合作品看上去像是「攻受」的表徵以更恰當的語言來說應該稱為有某種「傾向」的性格,例如「外向笨拙依靠直覺」通常就會與「內向聰明過度思考」的角色被配成一對,而這兩種傾向的性格對於關係中的地位之決定性也絕不是必然的,像安達櫻就是一個日常相處時外向勇於追求但親密接觸時無比膽怯的角色。至於迷群方面,雖然從像是『転生王女と天才令嬢の魔法革命』的討論中可以看到迷群經常在熱衷的討論艾妮絲菲亞與尤菲莉亞的攻受,但那毋寧說是鴉ぴえろ因為過份奇特的性表現而揚名百合圈的隱藏短篇才被放大討論的,否則大部分的百合即使明確的有戀愛要素也像『君と綴るうたかた』這樣根本就不會有任何關於「攻受」的討論,像星川雫和朝香夏織這樣將自身編織進對方生命的相互救贖比起一方明確主導的關係總是更容易在百合迷群間產生共鳴。

     「伪就是让人感觉上当吧,比如les中常见的tp,如果T太男性化 幻想自己是男性之类」,如上這個百合會用戶的發言進一步顯示出相當部分的迷群對於「攻受」的概念甚至是有敵意的,因為他們認為這種關係模式是一種「異性戀關係」甚至是「男性霸權」的再現,雖然BL研究者中也有如前川直哉等對BL文類的「攻受」做出批判,也有許多腐女子回應男同志的這種批判,仍然可以從流通的作品與網路論壇討論發現此概念在這一文類仍被相當主流的使用,它與百合迷群從未主流化使用「攻受」的態度從而就有了差異。而像『わたしが恋人になれるわけないじゃん、ムリムリ!(※ムリじゃなかった!?)或『百合の間に挟まれたわたしが、勢いで二股してしまった話』這類以女主角擄獲多位女性芳心為主軸的百合則有一種從通常為男性主角之「バトルもの」(後宮)文類進行類比的說法指出她們不過是「男主換個性別」,如上種種言論在抹除角色維度之外也在其自身的再現邏輯中將「社會性別」本質化的視做衍伸自「生理性別」的產物,巴特勒對此的批判在引入角色的維度之後則有了另一種解讀方式:


異性戀與同性戀在性文化中同樣延續異性戀的結構,很可能是破除社會性別的先天迷思、撼動社會性別疆界的必經之路。......若我們認為女同性戀的T與P某種程度「模仿」或「複製」了異性戀交換,那就低估了這些身分的情慾意義,這些身分在重新意指霸權範疇時,具有內部的不和諧性與複雜性。女同性戀P可能會讓人想起異性戀場景,但同時也會換置該異性戀場景。在女同性戀的T與P的身分中,原初身分或天生身分的概念會受到質疑;事實上,正是體現在這些身分中的質疑,變成了他們情慾意義其中一個來源。 

朱迪斯˙巴特勒


     「這種誤配以不同於述行的方式造就性別惑亂。亦即一種動態誤配=顛覆,藉由陰性氣質刻板印象的素材作為賦生對象,並剝離於女性而獨立,成為相異於女性的存在物。二次元美少女作為跟血肉女性不同範疇之存在物的認識由此成立。」,如是的論述指出二次元美少女與血肉女性的差異在於前者是被賦予陰性氣質的人造物,她們更能明證的顯示出何謂「不存在一個先在的生物性特徵」以及讓性實踐與解剖學性別解套如何可能,漫畫文法中不必按照現實以及能夠「變形」的「身體」在這一點上擁有決定性的貢獻。例如『一勝千金』裡的本鄉姬奈運用異常發達的肌腱壓縮釋放蘊藏驚人能量的招式就是血肉人類身體幾乎不可能做出來的,但這裡更重要的是指出百合文類的角色對某些行為的實踐其實是「換置」了那些行為原本的意義。正如現實中的女同性戀對較通行於異性戀之關係模式的實踐並沒有讓她們成為異性戀一樣,像是『性悪天才幼馴染との勝負に負けて初体験を全部奪われる話』這樣的作品裡梅園小牧對若葉強硬的實行奪走尊嚴之契約等行為也就完全沒有理由如某些百合迷群一般將之視為「異性戀模式」的表現。

     「我最近總是在爲和若葉的關系煩惱著。爲了維持僅屬于我的特別,我奪走了若葉的尊嚴。做出會讓她討厭的舉動,讓這些成爲無法抹滅的傷痕。」,文庫版第二卷第五章中小牧的視角明確的指出她對若葉做的一切是想至少以一種方式在她心中留下無法取代之位置,這種在喬治˙巴塔耶那裡普遍於愛戀他人者身上可能發現的想法又是源自小牧對於未知的恐懼,她對於若葉無法被透視的心感到恐懼而不敢表白心意。通過如上的脈絡我們才明白強硬而(宛如男性-它不是恰當的用詞)的行為之於這部作品意味著甚麼,最為根本上則首先可以說它從兩層意義上都是跟異性戀沒有本質聯繫的,我們還能進一步從小牧對「強硬行為」使用的語境反過來注意到的是,在異性戀男性的行為模式裡比較容易出現的「強硬行為」或許並不該自我預言式的用來印證他們的性傾向,而毋寧說是揭露了他們對於直面他者交流的怠惰,抑或是恐懼。在角色的維度上進一步檢視則能指出,從小牧延伸到百合文類裡如近江汐莉一般性格強硬到不破絢這般真正意義上在性愛時擔任「攻」方的角色都藉由在刻板印象上添加並重新組合了「男性式」慾望或是「異性戀式」的互動創造出了惑亂無比,無法被概括把握,且內部複雜性需要被正視的新知覺方法。「能接受只是一个设定,像是砂糖一类的,但要捏造就算了,接受不能。另外要是前期卖百合结局秒变bg都很恶心」,社會性別意義的「男性氣質」或「異性戀行為」確然需要將之與角色解套,但如上這個來自2020時的發言指出的卻是在作品中做為一個他者實際佔據位置的「男性角色」帶有的問題。在拒絕單純再現式解讀的前提下,這個問題可以從小西甚一的物語論加以展開。


3.


一般而言,虛構物語在性質上與小說大為不同。小說描寫人生的「斷面」,物語則敘述人生的「整體」。要之,無論長篇小說或短篇小說,小說的作者都有描寫的重心,而為了適切地襯托這個重心,才布置種種周邊的物事。反之,一五一十地描寫周邊的物事,卻正是物語的本來面目。 小西甚一


在《海邊的卡夫卡》中,不僅限於菲律賓戰役,還有大量足以喚起大日本帝國的常備軍隊發動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侵略戰爭之相關記憶的歷史性事件,被安插在小說之中。訴諸大眾共有的社會集體記憶,在片刻間喚起讀者記憶之後,隨即將其作為無可奈何之舉予以寬許,甚至最終將記憶本身消解一空,這是小說《海邊的卡夫卡》文本策略的一個基本結構。正是這一文本策略,使讀者感受到了所謂「療癒」效應。......然而,精神創傷絕不能用消除記憶的方式去療治,而是必須對過去的事實與歷史全貌進行充分的語言化,並對這種語言化的記憶展開深入反思,明確其原因所在。只有在查明責任所在,並且令責任者承擔了責任之後,才能得到不會令同樣事態再次發生的確信。小說這一文藝形式在人類近代社會中,難道不正擔負了如此的職責麼?因此,我要對《海邊的卡夫卡》進行批判。

小森陽一


     「我讨厌的是既然已经是百合作品,那么男角色就不该过多介入女主之间的互动尤其是感情互动,至于部分恶劣的两头恰的作者我只能说滚远点。」,如上這個在今年出現的發言涉及的是部分百合迷群特別常掛在嘴邊的「百合詐欺」問題。從迷群自身的角度來看,這個基本上與男性角色無法分割的說法想要講的是一種因為「沒能發展成(預期中)的百合」而產生的失落與憤怒,這作為情感可以被容許。它問題在於迷群經常錯誤的引此說法貶斥像『リコリス・リコイル』這樣僅是「與男性角色高度互動」而非愛上對方的作品,前一章提及的以「情侶符碼」嚴格限制百合文類者也習於以「百合詐欺」貶斥無浪漫愛表象之作品,這些都是不恰當的戀愛中心主義與強制異性戀觀點的體現,但這種即使在英語圈也以 “Yuri Bait”廣泛流通的詞彙仍然有正確的地方。簡而言之,這個詞在「欺瞞」的意義上標記出了如下一種作品: 一種著墨於女性情誼,隨即將其一點也不自然的向異性戀形式皈依的轉換作為一種「個人選擇」加以接受來否定先前的情感(歷史)結構,甚至最後將先前情感消解一空。然而,從直接意義上符合這個觀點的作品實際上只有極為少數,繞彎的從アサウラ的『バニラ A sweet partner』這部百合小說的分析來對何謂「欺瞞」進行明確的闡釋反而能更準確的將之把握。「弱者必須服從強者嗎?小孩就是大人的玩具?我們就得忍耐不可?我們就不能得到幸福嗎?……那樣太奇怪了。」,對於面前與她談判的警方厲聲質問的海棠馨揭露了本作的核心劇情,也就是她和愛人栀奈緒兩位女高中生拿起槍對不公義的社會進行的反抗。東浩紀曾指出像本作這樣的角色小說之所以能被年輕人廣泛接受可能是由於它描寫了從非日常視角才能顯現的東西,在本作至少前半似乎就是要從非日常的女高中生槍擊犯揭露出「少女」與「成人」之間的巨大不對等。

     「她和幾名男人出現在從那件事發生後,就把媽媽房間當成自己房間的我面前,他們刻意在我眼前破壞媽媽的房間。刻意挑我在的時候……做了明明可以趁我在學校時做的事。男人們只是將哭叫著住手的我推開,而她則悠哉地破壞房內的東西,將東西丟到地上,甚至羞辱。」,海棠馨的繼母因為不滿馨對於原本母親之回憶的保護以及為了宣示自己身為「母親」的威嚴而對於幼小的她珍視的回憶進行了最為惡劣的凌辱與破壞,從這個描寫開始本作已然將「成年人」賦予了「權力」的象徵。作者能夠讚許的意象連貫在於他堅持著將跨越「不平等」鴻溝的關鍵限制在「武器」而沒有給予海棠馨高超的武藝和身體能力,第一章中若是沒有刑警經過便可能遭受性暴力的她無疑顯示了作者意圖描寫的少女之「脆弱性」。「……也就是,關於梔鐵哉巡察,他……呃...就時間上來說,是在他剛進警察學校的時候吧。那時他對親妹妹進行了性方面的虐待。而那是在梔奈緒就讀國中三年級的時候。 就這裏面的內容……久未返家的哥哥,趁妹妹在睡覺時進入她的房間……呃...以下省略。每次返家重複數次相同行徑後導致梔奈緒情緒不穩,並産生極度的男性恐懼症。並且不分男女,只要背部被碰觸就會出現強烈的症狀。」,梔奈緒的經歷更為嚴重,實際上是性侵受害者的她因為家人的面子而無法讓哥哥得到制裁且只能獨自受創傷症候群所苦,本作後面也提到警方必須迅速逮捕兩人的原因就是因為若讓公眾知道她的經歷,她們的反抗就會被認知為受害者對壓迫的抗爭。「我們不想再吃苦頭。我們不想被殺。只是,討厭被這樣對待。」,並不是真的熱衷於殺人的兩人擁有的行為初衷便是要向社會指出她們拒絕這種權力對待她們的方式。隨後,因固守校園的失算選擇逐漸被警方包圍的兩人打算殉情,兩人都有共同的認知絕不想遭到警方的擺佈,但也是在這時作者對於馨想法的描寫出現了異狀:


所以……直到現在,我心中才突然湧現一個疑問。


 在我們互相用槍口抵住彼此的瞬間,那時我沒有任何猶豫。我認爲那將是沒有盡頭的逃亡。我認爲那麽做,兩人就能永遠在一起。


 可是,現在有個猶豫的自己。


 我真的應該跟她,就這樣一起赴死嗎…?


 我可以死。我不願被抓。我絕對不要和奈緒分開地活著。


 可是……那是我的任性嗎?不知道。我吞了一口口水。


 「奈緒。」


 我這麽開口,然後稍微將奈緒推離我身邊。


 「……嗯?馨,你在想什麽?……咦?不、不要!不要想奇怪的事!」

 『バニラ A sweet partner』-第三章


     「書寫者的書寫,受制度、階級、性別等外部條件左右,幾乎不可能按照書寫者的意圖表現出來。但是,我們也能很多情況與積極主動無關,書寫者自身在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受到意識形態的制約,成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同謀。」,土田知則的如是論述必須搭配著小西甚一的解讀來理解才能捕捉到此處的「異常」。本作身為「角色小說」的事實首先可以讓我們指出讀者對其的閱讀完全可能是「多重定向」的,大部分讀者的認知或者說書中世界本身就可以做為一個「屬於她們的世界」而存在,小西甚一這個可視為肯定「虛構定向」的物語論在解讀之後則能進一步用來指出像角色小說這般的「物語世界」也會擁有一個因為「角色的連貫思維與行動」而浮現的整體性質。然而,也正是在「角色的連貫思維與行動」這一點上可以使我們揭露出從偏向後設性質之選材現前到影響角色行為邏輯致使其斷裂的「作者意識形態」,梔奈緒從伴侶的思維中感受到的嚴重違和就是這樣的東西。「他們在說謊。兩個人在一起活一秒當然比起一個人活一百年要來得好。像這樣能把奈緒的手握在手中的『現在』,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從第一章開始到最終章前半的海棠馨都還貫徹著如上的想法而重視與奈緒的每分每秒,奈緒在接受「治療」因為心理治療師和法庭機械式的要求她重述受害經驗而讓她二次傷害,這也讓馨很清楚的知道回到「正常=體制世界」絕非奈緒的幸福,建立在這兩個認知上我們便須指出,她「突然湧現」的「求生」想法是沒有「必然性」以及違背她角色軌跡的「作者介入」,本作在這個唐突的選擇中對另一個結局路線的「轉向」還遮蔽了更為惡劣的東西。「毫無疑問,宰制狀態確實存在。在許多情況中,權力關係是以某種方式固定下來的,以至於它們永遠是不對稱的,並且只允許一種非常有限的自由。」,傅柯描述的這種優先能設定「可選擇項目」的權力完全可以拿來敘述本作將兩位主角逼至死或屈服的警方,自己寫出這點的作者卻又以如下的方式「遺忘」了自己提出的「體制性暴力」:


「畢竟這個無論是警察、媒體,所有人……全部都被牽扯在內的大騷動,從最初到最後,位在核心的都只是擁有四把槍的那兩名少女。就算事件的契機是那名搶匪和警察,但最後讓這一切開始、讓這一切結束,或是選擇讓事情繼續發展的始終都是那兩人。」...


「做過的事就必須負起責任。無論有什麽樣的理由,她們的行爲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因此得被要求對應的懲罰及更生。」


    聽了中島的話,中谷哼了一聲後,便讓身子靠著椅背,仰望天空。元川跟著中谷的動作擡起頭,然後看見雲朵遮住太陽,刺眼的陽光悄悄消失。


    「可是,原本我們應該是要保護像她們那種人才對的。」


    「那與其說原本,還比較像是希望能有那種存在的虛幻希望。


    包含警察在內,無論政府、民間的各種組織,如果只看其美麗的理念,那麽這個國家就根本不會發生犯罪,而是成爲充滿夢想、希望、與親切的理想國度才對。但是實際並不是那樣。每天都有人死亡、都有人哭泣,並且有人拿著槍。


    有像我這樣處理那類理想與現實間夾縫的人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據。」


    處世不易呀。聽到元川這句話,中島點頭應和。

 『バニラ A sweet partner』-第三章


     「接下來她們是要選擇接受遭逮捕的屈辱及得在少年院經歷的時間活下去,還是要選擇從此永遠逃離社會的規範,都交由她們自己決定。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嗎?」,警方長官如上的這個邏輯讓書中對兩位主角抱持同情的刑警感到十分憤怒,但作者卻在遮蔽這個「選擇」的框架後用主角活下去的選擇偷偷代換了對「體制」的屈服。作者提出殺人要負責並沒有問題,但在結局裡除了主角之外,讓奈緒不要聲張被性侵來保護面子的家庭和歧視女性與青少年的社會都一絲不差的因為「無可奈何」而保持原樣,作者在此的文本策略從而就可以說是將社會體制的責任全盤轉嫁到主角的「個人選擇」上,並以「處世不易」無條件而倒錯的接受了不公義的社會結構。正如小森陽一對村上作品的憤怒所指出的,這種藉由將焦點轉向個人而「忘卻」體制傷害的「愛情=治癒」並沒有治癒任何問題。為了恰當的確定這種對體制的無言肯定是作者穩固具有的一個價值觀,我們必須注意在由他擔當故事原案的『リコリス・リコイル』那裏由錦木千束這個主角的描寫。「就算維持現狀,我也有很多喜歡的東西。...世界會怎樣我才不管。」,在最終回如是發言的千束也在與「反DA體制」的真島戰鬥。於是,她在將這場戰鬥標記為「個人選擇」的同時也潛在的無條件肯定了DA用暗殺與情報操作控制社會的體制,作者再次的藉由轉移論述場域而迴避了制度應承擔的「責任」,我們由此也能將這種描繪出問題但藉由「世界系式」的主角個人選擇轉移焦點的潛在體制之肯定視為アサウラ連貫具有的價值觀。

     從文學層面上,這種提出問題但最終以遺忘來「逃避」問題的策略我稱之為一種作為文本結構性缺陷的「自我欺瞞」,而即使作品並非現實再現且讀者注意的焦點各自不同,在這種表作(大眾間可直接流通的作品)中不會被這些範疇消解的此種「意識形態」仍然可以對之評判。從這裡回歸「百合詐欺」的概念則可以明確的將其界定為角色「脫脈絡」的「個人選擇/情感轉向」,從而將先前與他人累積的回憶加以忘卻或是將之「非正典化」,例如看上去可以獨立建立起一種關係的相伴最終變成從屬於異性戀情感與婚嫁制的「友情」,唐突空降男性感情線的『あまんちゅ!』或作出實無必要之「個人選擇」的『紡ぐ乙女と大正の月』都能夠稱為這類型的作品,因為作者對百合最重要的感情描寫都藉由「個人選擇」或與新角色的「接觸問題」而轉移了情感累積的「合理性問題」與「重量」。認知到『バニラ A sweet partner』的社會價值基本就是父權體制的典範之後,它諷刺意義上來說或許也能稱之為「百合詐欺」。但總歸而言,如上的作者們除アサウラ以外都還未被證實有連續性的價值觀,因而「百合詐欺」的問題也就必須界定在「角色物語世界」的不連貫導致的美感破壞,以及在創作的描寫範疇上混淆導致的結構性失敗。男性角色作為一個浪漫對象以「脫脈絡」的方式進入作如同上述對於欺瞞的分析一樣必然是有問題的,但同時也需要嚴格指出的是,與男性角色交談、被追求、甚至有過性經驗都沒有辦法直接成為「百合詐欺」的根據,毋寧說用如上這些單個點去判斷作品才是將男性角色賦予本質的自我欺瞞。最終,這種在迷群中大幅被濫用的「百合詐欺」指向的是一種將男性角色本質化成「男性」的「字面化幻想」,它將「百合」設想為「脆弱女性關係」的幻景式恐懼需要加以超越。


4.


認為只有處女才能結婚者,這雖然是昔時的想法,其實也是將婚姻視為私有財產,或是宗教性思維下的獨特產物。其實,縱使女人曾把身體給了其他男人,也不該說等於創傷。肉體這東西,無論多少次都是新鮮的、可以甦醒的,她的下一次戀情,依然可以極為清純。雖然曾經失身,精神上也仍可返回。 三島由紀夫


維持文字化的幻想是什麼意思?如果性別分化是由亂倫禁忌與更早出現的同性戀傾向禁忌帶來的,那麼「成為」某種性別就是一種被自然化的艱辛過程,需要依照性別化的意義,去區分身體歡愉與身體部位。根據這套說法,歡愉存在於陰莖、陰道和乳房之中,或者從這些部位散發出來,但這種論述必須對應到已經被建構成或自然化成特定性別的身體上...這種過程發生在性別常規的矩陣之中。 朱迪斯˙巴特勒


     「其实就算是BG向作品,男主角或女主角中途跟路人角色上床,大部分读者也是不能接受,也会声讨作者喂屎,为什么百合读者不接受跟男人上床就要被批评洁癖,」,這樣的指責就是一種「主觀排斥」男性符號與「從其價值上貶低」出現男性相關之性愛作品的混淆。對於前者,必須加以承認的是選擇作品偏好上就是不想看到男性符號是完全沒有問題也不該加以干涉的,即便再包容的百合迷群都幾乎不可能主動追求男性符號的表象。「站在受方立場的女性是否會感到不適的這種擔心成為問題。」,守如子對於女性向色情漫畫讀者的研究指出女性比較容易與「受」方共感而需要一些「安全化裝置」來將自己可能代入的性表現理解為虛構。確然她的重點是非再現論有其必要,但她在此的論點之所以對我們重要其實是指出了某些百合迷群對男性符號的排斥可能有更經驗性的維度,例如女同性戀可能就會對故事中愛著女性的主角與男性在強迫或合意情形下的性表現有創傷或防衛性的拒絕反應。「我喜歡看百合的原因是我不會像看BG一樣因為有同性所以會帶入角色然後破防。」,從這個男性迷群的發言也能更進一步看出對某一方角色處境的描繪會因為迷群帶入式閱讀的習慣而從共感層面上影響他們的情緒,從這個意義上避免讓自己看到更多影響精神健康的作品就更加不應譴責。然而,在更多時候這種對男性角色參與的排斥是不問脈絡而直接上升到作品和作者的價值批評。「交往过前男友没有亲密行为可以接受,接过吻勉强能看下去,交往时跟男的发生过关系的就比较膈应了,」,這個看上去是在講感受的發言結合它在百合吧的迴響方式來看就能發現它更多是對角色描寫與作品的規範性要求,例如『はなにあらし』就只是因為女主之一曾經有過前男友整部作品對於百合吧許多用戶而言就有了根本性的破綻而不算百合了。在『ささやくように恋を唄う』或『百合にはさまる男は死ねばいい!?』這裡則能注意到許多迷群對於曾經跟男性角色交往過的女角抱有深刻的厭惡。入間人間的最新作『人妻教師が教え子の女子高生にドはまりする話』在近期被介紹到英語圈社群時更是有許多人因為主角莓原樹已婚而直接表示 "So it’s not Yuri then”。

     如上的言論可以總結為「與男性有過浪漫或性經驗即作品缺陷與非百合」的立場,這些思路在三島那裏正是他嘲諷的因「一次」事件而「抹消」再發展感情之可能性的「處女情結」,也是將男性與男性角色的差異無意義化,並將陽具的存(潛)在表徵賦予「本質惡」的「插入至上主義=字面化幻想」。在Who’s afraid of gender? 一書中,對於全球的反性別(Anti-Gender)運動做出概述的巴特勒指出了排跨激進女性主義者(Terf)在其立場上竟與極右的保守勢力接近,她們將「解剖學事實」奉為圭臬而刻意忽略了發現這個事實的「框架」,同時也混淆了「器官」和「以器官執行的行為」。在此,從根本預設上將女性設想為脆弱的Terf在一種「幻景」般的激情中成為了它自身本應對抗的對象,她們對女性必然遭陽具傷害與破壞的預設完全可以拿來敘述這些以再現邏輯無次元差別看待男性角色的百合迷群。這並非是要說這樣主張的迷群們都積極的認為女性該從屬於男性,而只是要指出他們所提出的實際上是一套必然在其反面壓抑女性的「對立邏輯」。「什么百合骑士,就是男性为自己找存在感的借口而已,总是怀着女人就需要男人保护的大男子主义,真是不可理喻。」,如上這個論點對於某些喜歡以騎士自我認同(特別是將槙聖司化約為百合男的那些人)的男性迷群則值得參考。雖然像是『マナリアフレンズ』這樣的百合作品的確有一位歐文總是擔任兩位女主的護衛,但她們兩個根本不用護衛的實力卻也經常被用歐文認同自己的人無視,而總歸來說這種想法的確有將「脆弱性」的刻板印象施加於女性關係的危險而需要更加留意的使用。

     在更根本的問題之前,我們還需要做的是以避免再現論的前提從色情漫畫裡找到「百合破壞」在文類上恰當的定義,也需要提醒的是這跟建議去讀它們是沒有甚麼關係的,為了精神安定請以文字描述理解即可。例如なかじまゆか的『孕ませ屋3』在空想的設定下講述了一對為了懷孕的女同性戀情侶和一個職責為以性交使人受孕的男性交合的故事,在一開始作者還是先描繪了這對情侶在分別與男性性交時的心理抗拒,但他也特意強調了「愉悅」無法抗拒,而在第一次性交結束這位男性去休息後不久,作者又讓「忘不了愉悅」的兩人前來找他,在剩下的性表現過程中兩人也就完全沒有互動了,而是一心專注在與男性的交合。如果「百合詐欺」是作者在文本上遺忘了原先提及的女性情感描繪,那麼「百合破壞」就可以說是藉由「愉悅大於心靈」的框架操作在主角身上實踐的「遺忘」,也就是說唯有將兩人的「關注對象」絕對性的轉移到第三者的男性角色身上稱其為「百合破壞」才是恰當的。對於這種作品表達的慾望型態,只有從對人性戀的視角閱讀它才會造成再生產「插入至上主義=字面化幻想」的問題,那與作品本身並無關聯。對於那樣閱讀百合文類來抨擊作品的人,我提案將其稱為「梅莉(Mery)」(Male exclusive radical Yuricon)。

     而在最近,這些相關議論因為百合作家まにお與Vtuber白雪巴的對談而上升的更為極端,即便她首先就有講清楚這是她個人的「性癖」。「首先是百合妻妻一起去happening bar,然後希望她們跟男的發生關係...但是我要詳細解釋一下這個,百合妻妻的感情是針對彼此的,看到對方愉悅時感到很可愛啊想憐愛對方。」,因這個發言而對她激烈抨擊的百合迷群基本上都忽視了她的「詳細解釋」,但まにお這個講法也需要注意作者在畫面表現和劇情上著重什麼部分。例如史鬼匠人的『桜宮姉妹のネトラレ記録』雖然兩個女主角在感情上的確接近まにお所說的還是以對方為重而享受著伴侶遭到凌辱的愉悅,但作者著重強調的部分並不是女主角的內面而更多是和男性性行為的部分,因而就算嚴格的去說兩人還是最重視對方我們也可以很明顯的從作品著重的「並非關係性」這點指出本作不該算在百合,當然這和大部分迷群比起來已經是過於冷靜的「除籍」方式了。最精確符合まにお說法的作品或能參考よるたけ的『男根百合』,這部的情境首先就符合まにお提出的「主動去進入那種情境」,兩位女主角概念上就是招來男妓的做法也顯示了她們對情境有絕對的掌控性。「確實,對人的喜歡以及性慾是不同的東西...要是有只動腰的肉棒就不會有感情交流了。」,作者在這裡表現出了一種「性的抽象主義」,我用這個自造詞想要說的是在指向特定對象的慾望或者情感之前首先是指涉著自我滿足的性,兩位女主角特別強調要將她們叫來的男性當成「物」看待的觀點就是為了這個,性交過後兩人的關係根本就沒有受到影響。從作品意義上來看,可以說まにお和這位作者都表現了一種將性實踐與性傾向或者說性別解套的形式,它對於百合文類的重要性則可以從山田惠庸的『サタノファニ』加以切入:


「這次的目標是個淫亂教團,被抓住有可能會遇到那種事...所以我們要有覺悟,失去冷靜就只有死。即使身體被奪走,我們的心也是彼此的。」-『サタノファニ』164話


     作為一個主軸為在美少女殺人犯身上培養傳奇殺人魔人格的作品,本作的劇情隨處都能看見殺人與性暴力,如上的對話就是主角千歌的情人鬼原小夜子在主角團進入真聖教團前對她講的,而小夜子也確實在隨後的劇情中被教主零元志熊侵害。精確的說,侵犯小夜子的教主算是間性人(二次元文法中的扶他),山田惠庸對於小夜子創傷反應的描繪則顯示了他藉由施為者來區分「性慾的意義」之方法,「性」跟「性的脈絡」在他這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鬼原還有之前打進去的『楔』!名為甜美快樂的楔,她作不到把下面切掉。」,在190話中面對千歌與小夜子上下夾攻的教主原先還抱持著那種認為「性愉悅」可以影響「心」的想法,山田讓小夜子正面的否定這個觀點也就表示他拒絕了這樣的「慾望模式」。「聽好了千歌,sex就是sex…既不高尚也不低賤,與愛情也沒有關係...但是阿,它能溝通心靈」,在213話中切島佳憐指點千歌如何修復與小夜子的性愛也同樣是以「性的抽象主義」作為根本,山田所描繪的方法是讓因曾經強制被擔任「受方」而對任何插入行為有恐懼的小夜子對千歌使用道具轉而擔任「攻方」。換言之,她在性的全新「脈絡」中改變了自身的「位置」而重新填充了這個行為的意義。如是解方再次顯示山田能夠注意到創傷的心理因素實為相對根本的障礙,因此克服初步恐懼的小夜子可以說是藉由將自己的經驗與千歌概念上的共享而不再單獨將自身視為骯髒的存在,成功修復關係的兩人也最為根本的顯示了一種在陽具符號以最惡劣的方式介入後仍然能持續維持的女性關係。和閱讀其他作品時的表現一樣,許多讀者對『サタノファニ』仍然可以直接當成虛構定向加以讀解,但若是以「誤配」的方式讀解千歌與小夜子的關係我們則能發現,她們的關係性作為一種新形式的慾望本身就打破了百合迷群持續以「排除男性角色/保護女性角色」之二元邏輯不斷再生產的女性脆弱性,這種關係性形象的存在可能也分別從「性有著脈絡化意義」的思維和「實際上不會因男性介入而改變的關係存在著」兩方面集碎了男性陽具本質上將使女性從屬的「插入至上主義=字面化幻想」。

     「故此處的課題不是將每種新的可能性都作為可能性來愛之,而是去表述文化領域中已經存在,但在文化上理解不能.存在不能的可能性。」,巴特勒精確的指出了並不需要去愛上每種新的「可能性」,本文也的確不打算要所有人去喜歡以山田那種形式呈現的百合,而只是要藉由承認它在百合文類的存在權利來超越圍繞此一文類和現實女性關係性想像,以解剖學性別區分慾望主奴的種種禁制。也唯有去除這樣的禁制並誤配式的去接受和理解不同關係性描繪體現的慾望模式,作者以「欺瞞」的結構操作文本的問題才能真正得到追究。雖然本文基本為對各種發言的理論性探討,但以這種方式進行禁制的批判與困惑之釐清是有其必要的,此後亦能由此為基礎進行更深入的迷群經驗研究。在那之前,不妨先將焦點放在眼前的百合作品,誤配式的接收它的「可能性」。


參考書目

理論

1.朱迪斯.巴特勒:(2024). Who's Afraid of Gender? New York: Farrar, Straus.

2.朱迪斯.巴特勒:《性/別惑亂:女性主義與身分顛覆》,聞翊均, 廖珮杏譯,時報出版2023年版。

3.東浩紀:『ゲーム的リアリズムの誕生――動物化するポストモダン2』(講談社現代新書、2007年)。

4.東浩紀:『観光客の哲学 増補版』(ゲンロン〈ゲンロン叢書〉、2023年6月)。

5.松浦優: ⟨作為賦生式誤配的多重定向力: 非對人性戀之對「二次元」性特質的相關理論考察⟩,譯者:SH Liao.靈師(臺大宅研)。

6.松浦優: ⟨作為隱喻的美少女: 賦生式誤配造就性別惑亂⟩ ,譯者:SH Liao.靈師(臺大宅研)。

7.松浦優:⟨指責二次元美少女的性表現是「女性(或兒童的)性物化」的問題何在?⟩,譯/SH Liao;校/靈師.Kazma(臺大宅研)。

8.永山薰:『エロマンガ・スタディーズ 「快楽装置」としての漫画入門』,2014年4月9日(増補版)。

9.兵法舞雪:《少女歷史:日本ACG 萌文化哲學筆記》,天地圖書2020年版。

10.東園子:『宝塚・やおい、愛の読み替え――女性とポピュラーカルチャーの社会学』,新曜社 2015年。

11.東園子等:『BLの教科書』,有斐閣2020。

12.小西甚一:『日本文学史』 講談社学術文庫 1993(ドナルド・キーン解説)。

13.小森陽一:『村上春樹論――『海辺のカフカ』を精読する』平凡社新書 2006年)。

14.土田知則:『文学理論のプラクティス 物語・アイデンティティ・越境』(青柳悦子共著、新曜社、ワードマップ) 2001。

15.三島由紀夫:『新恋愛講座』,(明星 1955年12月-1956年12月)。


作品(實際論述到的)

1.仲谷鳰:『やがて君になる』,(電撃コミックスNEXT) Comic。

2.雨水汐:『欠けた月とドーナッツ』,(百合姫コミックス) Comic。

3.あるぷ:『アモラルアイランド2』,(COMIC アンスリウム 2024年8月号)。

4.P.A. Works:『白い砂のアクアトープ』,2021。

5.犬甘 あんず:『性悪天才幼馴染との勝負に負けて初体験を全部奪われる話』,(角川スニーカー文庫) Paperback Bunko。

6.アサウラ:『バニラ A sweet partner』,(スーパーダッシュ文庫) Paperback Bunko – April 25, 2007。

7.アサウラ故事原案:『リコリス・リコイル』,2022。

8.天野こずえ:『あまんちゅ!』, 月刊コミックブレイドマッグガーデンコミックオンラインMAGCOMI。

9.ちうね:『紡ぐ乙女と大正の月』,まんがタイムきららキャラット (2019年9月号 - 2024年4月号)。

10.なかじまゆか:『孕ませ屋3』。

11.史鬼匠人:『桜宮姉妹のネトラレ記録』。

12.よるたけ:『男根百合』(fanbox)。

13.山田惠庸:『サタノファニ』(『週刊ヤングマガジン』2017年15号 - 2023年34号→『ヤンマガWeb』2023年9月6日 - 連載中、既刊31巻)。


網路資料:

1.まにお/白雪巴 對談。

2.百合會帖子:『秋山はる的八度音算不算是男性向的百合作品?』,發表於2009-9-8。

3.百合會帖子:『果然男性禁止是百合圈子里不可或缺的一种属性』,發表於2011-2-23。

4.百合會帖子:『关于百合作品中的各种男性角色』,發表於2011-3-29。

5.百合會帖子:『关于百合作品中的各种男性角色』,發表於2011-3-29。

6.百合會帖子:『各位怎么看待“在百合漫中喜欢上某位男性”』,發表於2015-7-30。

7.百合會帖子:『[理性探讨] 在大家看过的百合作品中,男性角色一般都是什么待遇?』,發表於2017-12-17。

8.百合會帖子:『关于百合作品中男性角色定位与认同问题的疑问。』,發表於2018-5-22。

9.百合會帖子:『[理性探讨] 对于百合作品中的男性角色,大家又有什么看法呢?』,發表於2018-8-12。

10.百合會帖子:『[理性探讨] 百合作品里出现重要的男性角色会触及到各位的雷区吗?』,發表於2018-10-18。

11.百合會帖子:『[理性探讨] 大家如何看待百合作品里有男性存在』,發表於2020-5-12。

12.百合會帖子:『[漫画讨论] 想知道各位对百合作品里的男性有什么看法吗』,發表於2022-9-23。

13.百合會帖子:『[为什么呀] 为什么百合作品中出现男性就要被按雷来处理呢』,發表於2023-10-10。

14.百合會帖子:『[为什么呀] 为什么会排斥百合作品中的男性角色呢』,發表於2024-1-2。

15.百合會帖子:『[理性探讨] 好奇大家对百合作品出现男性的看法以及该看法与自身所在群体是否有所关联,我就好奇一下』,發表於2024-1-26。

16.百合會帖子:『[漫画讨论] 花漾少女大正映月 完结章相关提示』,發表於2024-2-28。

17.百合會帖子:『[杂谈] 百合作品里让人激动或兴奋的行为』,發表於2024-7-16。

18.https://c.tieba.baidu.com/p/7869182171?lp=5028&mo_device=1&is_jingpost=0 以及百合吧概括性觀察。

19.https://www.reddit.com/r/yuri_manga/s/7ynMtToURH 以及Reddit: r/yuri-manga和其他社群概括觀察。

20.Yuri community(meta上的國際英語百合社團)概括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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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百合」(Yuri),在此指的是日本二次元(ACGN)文化中一個以呈現女性間包含友情到戀愛情誼為主的文類(Genre),本文是針對百合定義的研究,特別聚焦在它在華語圈百合會的流變
百合的核心在於關係性而非確認名稱/本作是將這種性質發揮到極致的作品
本文論述此作並嚴厲批判從健康關係將主角病理化的行為-那正是致她們於死的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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