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與吳愛麗】是林書宇導演的第五部劇情長片,由夏于喬、楊貴媚、曾國城、謝以樂、黃奇斌主演,故事敘述純樸的美濃小鎮,弒父因而坐牢八年的陳思雁∕小雁(夏于喬飾)返回故鄉,與母親吳愛麗(楊貴媚飾)同住屋簷下;原本已暗潮洶湧的母女關係伴隨陳父小三的兒子(謝以樂飾)與吳愛麗男友仁哥(曾國城飾)的出現更添變數與衝突的因子;
而在另一個時空,出現一名短髮女子Allie,她正透過上Linda老師(張詩盈飾)的表演課找回自己……
猶記得【小雁與吳愛麗】剛上映五天時,林書宇導演在Threads發文詢問【小雁與吳愛麗】明明在釜山國際電影節勇奪「金智奭獎」(是首部奪得該獎的台灣電影!)卻票房不太理想,究竟是為何?
我回覆是因為台灣人不習慣花錢進戲院看黑白電影,然後我就胃鏡做完(在麻醉藥的作用下久違睡滿八小時)的隔天進場支持了—
一看之下對導演用「黑白」處理電影的選擇嘆為觀止,當一切抽去色彩的因子之後,身為觀眾的我們得以更專注地觀賞演員表情的每一絲變化,他們的表情扭曲的線條,眼淚落下的力道和眼神都在「黑白」「大螢幕」雙重加承之下使觀影感受更為深刻。
而曾在《夕霧花園》與書宇導演合作過的印度籍電影攝影師Kartik Vijay,兩人信任彼此專業二度合作的成果更是美妙無比,無論是小雁與吳愛麗家的幾個剪影,還是美濃鄉間景象,本片的黑白攝影畫面真的都處理得極為漂亮,值得用大螢幕看至少兩~三次,都還是會有不同的發現!
【小雁與吳愛麗】的主演群十分優秀,以下就一一描摹—
首先當然就是從影數年由主持轉戰演員的夏于喬的表演,這次在導演先生為她量身訂做的劇本和她上表演課的經歷相輔相成之下,
夏于喬無論是演繹畏首畏尾,害怕與人接觸的「小雁」
還是之後作為表演課上剪去長髮,試圖透過表演課找回自己的「Allie」—兩個角色的心境和感受都能做出極有層次,帶有成長幅度的表演曲線,把那種受過傷、離家過又歸回,倔強中帶著脆弱的女性的感覺演示得恰到好處,好多次都感動到我(最經典的「孝女白琴」就等到下一大段再著墨!)
而作為一部以「母女關係」為主線的電影,從影多年的楊貴媚(媚姐)更是把舊時代女性的形象—母愛毒舌背後的深沉愛意—「我都是為了妳」折磨女兒更是折磨自己的「情緒勒索」演得非常真實,媚姐跟于喬的互搧巴掌那段想必讓不少人都倒抽好幾口氣(然後有不少人可能就會想到家中那位老母);
但二刷時更觸動我的反而是仁哥的人馬和吳愛麗在雜貨店衝突後,小雁崩潰時吳愛麗一呼一吸之間的安撫與蒼白的手勢,那母親保護女兒的本性讓我現在寫文回想那一幕都還泛淚著…
我尤其慶幸吳愛麗最後為著女兒和自己,終於挺身而出,擺脫有毒關係的那一個選擇,她終不再因著心理匱乏而依附病態的男人,慢慢拿回人生的主控權;而事後那句「我很好,沒事啦」更是讓我想哭,不過我想這就是很多台灣女性(包括我本人)不希望人家擔心時會有的表現吧。
然後曾國城演的「仁哥」更是讓我邊看邊罵邊怕邊覺得他演得實在太好了,
當我們這一代所有人想到的是他在「型男大主廚」的主持身影(還有我的舒壓動畫片【變身國王】裡討人厭的庫斯德國王的專業配音)鮮少有人還記得曾國城其實還是很專業的舞台劇演員出身—
這次導演找他演出就是看準他的客家語極為流利,而曾國城確實也在「仁哥」的草根形象中,以壓制感十足的流利四縣腔客家語壓制著甫歸家的小雁,那種權力主體在細節中展露無遺的形象更是讓人細思後頭皮發麻(然後我現在在台鐵區間車上看到他代言的瓦斯表廣告,想到的都是他掐脖子搧巴掌和背部全裸,城哥真的演壞男人演得絲絲入扣,完美覆蓋了我的童年記憶。)
最後是本部MVP謝以樂~年僅九歲的以樂有著如他所關注的兔子般無辜的眼神,他所飾演的陳思偉∕小偉眼神帶著孩子的純真,卻又因其特殊家庭環境籠罩著讓人心疼的悒鬱,
他和于喬對戲時的「你為甚麼殺爸爸?」
以及和媚姐說的「對不起」更是讓我兩次看了都鼻酸(讓我整個人巨蟹女母性大發作?)
有養育孩子的父母們應該看了他的表演心境會更為觸動吧!
真的演得太好,反正一刷時他所有片段我幾乎都會眼眶含淚,希望他在接下來的情境喜劇【什麼都沒有雜貨店】當個如現實中快樂的孩子,反正我就是不忍心看他繼續生病或悲傷啦。
說起來我這個人特別喜歡看家庭電影,無論是【她們】還是【美國女孩】都是我感受很深刻的作品,而這次觀賞【小雁與吳愛麗】更是讓我經歷了從未想過的心理治鬱課程—
先說清楚我沒有弒父,我也沒有坐牢過,然而從我國中到現在27歲,人生近一半的歲月家父都是躁鬱症並且沒有服藥的狀態,從他發病那段時間起,我走過的每個求學階段直到如今,他每個時段都會有看不順眼辱罵控訴的人,
別人勸他服藥或是我母親陪他就醫都無用,他不願意自己的精神氣力受藥物制約而把藥物以瓦斯爐燒毀,也拒絕和醫生溝通自身需求,僅僅就醫過一次就再也不進門診,
我父親沒有動粗過,然而人的話語是有影響力的,他在怒氣填膺時對周圍人連珠炮的辱罵和控告從我高中時起直到如今就是我的噩夢—
我高中就有哭著跟我媽說「我希望爸爸死掉」
我考大學那年他和我媽熱吵對罵「要不是信耶穌,我早就跟你離婚了!」
我當時焦慮到狂拔頭髮,這種毛病一直延續到我大學四年級時,我的頭皮應該有兩三年一整塊都是禿的,家裡沒有病患的人不會真正懂得這種刺透心腸攫住整個人靈魂的愁苦。
我對我父親就是又愛又恨,尤其當數年前家母車禍驟然過世,我僅剩的家人只有他和患有躁鬱症∕紅斑性狼瘡∕思覺失調的姐姐時,我若不是作為基督徒有一股力量支持,或有其他親友幫忙想辦法和支持,我覺得原生家庭就是我的詛咒,我無數次的想過去死,卻又一次次勒住闇黑輕生情緒的韁繩—
當Allie換上孝女白琴的服飾,在白帽下又成為小雁,對亡父說「爸爸,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恨你了」我整個人跟著夏于喬哭到靈魂都在顫抖,我才明白無論恨與愛,他都是我僅有的爸爸,他給了我生命;
儘管我對他愛恨交織,但我也遺傳了他的深沉,他的酒量,他的眼睛,他喜歡吃辣的口味,
咒他去死的想法是真實有過的,我不會否認;
然而我也感謝自己是在熱吵的差不多十年後看到【小雁與吳愛麗】這部作品,而且是轉職的空窗調養身體的期間,讓我藉著看電影和聆聽周圍人與父親的故事,開始鬆開情緒的開關,
真實面對父女議題,學習跟各種面向的父親相處,畢竟父母中我也只剩他一個在世的親人了,然後電影結束了,才是我作為一個女兒學習走出自己的路的開始……
本周末各大戲院皆還有映後唷!詳細資訊在此!
(媚)看到大家來戲院看【小雁與吳愛麗】,真的覺得很感動,也希望你們看了【小雁與吳愛麗】以後,母子之間,母女之間有任何的不舒服,大家可以互相的理解,然後互相的愛⋯希望你們可以真正的去面對去處理,未來家庭可以更幸福,人生可以更幸福,更寬廣。
謝謝你們今天來,謝謝。
「這部電影我已經看第二次了,今天特別是一開售就搶票,想要看到導演、貴媚姐跟喬喬,然後因為我是服務更生人的社工,所以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真的被喬喬演女性更生人的樣子給嚇到,演得非常之精準⋯再漂亮、再優雅的女生只要去坐牢,八年後都會變這樣!我今天就想說我一定要來問喬喬,因為妳連走路稍微外八,還有講話ㄊㄧˋㄊㄠˋ,然後包含回到家後復歸社會的樣子跟語氣都演的非常的像⋯想好奇妳怎麼做這個表演功課的?」
(喬)
「我先說,妳說的話讓我超級感動耶!其實因為妳說妳真的是服務他們的社工,其實我們在拍的時候無數的想約到更生人來面對面交談,可是我們約不到⋯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原本答應了的,然後要見面了,但是中間她又覺得她可能無法,又取消了。
女更生人已經夠少了,然後我們要面對面聊天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其實對於扮演『女更生人』這件事情,我是很沒有自信的,所以妳剛剛跟我講完,我真的超感動,謝謝妳,謝謝妳。
那關於不管是姿態啊、說話語氣,其實那都是我自己想的啦⋯⋯我那時候前面就是看了很多的紀錄片,其實完全都是靠紀錄片和一些新聞畫面,然後去看她們在做什麼⋯我才知道其實裡面的,就是很日常,會讓她們到一個時間去工作、去吃飯,反正那些畫面我就是只能讓它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一直告訴自己,我八年來都是過這樣的生活,我就會想像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態這樣。
(媚)
「但我覺得妳很棒,謝謝妳陪伴更生人,未來在他們的人生裡面,妳是他們的貴人。」
「今天來的是宋芸樺嗎?」
(喬)「我自己都覺得是芸樺演的,你現在給我出去。」
「我有兩個問題想問,第一個是貴媚姐跟曾國城在彩券行裡那個吵架打巴掌是真的打嗎?有做甚麼心理建設?」
(媚)「真的,是真的打,因為你有看到嘛…我是一個回身打,我轉頭打他,但是呢我並不知道他跟我距離有多近,那一巴掌真的很用力,打得曾國城都傻了,我自己也傻了一秒鐘…然後事後他走過來說『很猛诶!』他就去冰敷了,導演完全沒有在跳鏡頭。就很真實阿,就不是演的。」
(導演)「城哥在打媚姐的時候有抓力度啦,他們就是專業演員嘛,其實他們都是有經驗的,就是到甚麼樣的點之後,不是打下去是用推的,那城哥的打巴掌法比較是這樣—到一個點之後用推的出去,不會太大力;
但是因為媚姐她是轉身打的,她真的看不到,一轉就打上去,那一巴掌真的很響。」
「我知道演打巴掌的戲,心理的承受度壓力要很夠。」
(媚)「你知道吼,很緊張,很恐怖。」
「看這部片就想到我原生家庭不是很好,看的時候就蠻有感觸的。
那第二個問題是想請問于喬跟貴媚姐演吵架戲,我看了相當感動…
(媚)『你的感動是?』
你們兩個那個母女的對話/戲很真實,
(媚)『你會跟你媽媽(這樣)講嗎?』
我以前會。
『現在呢?』
現在是還好比較不會了。
『你乖一點*2。』
于喬在片中演出對爸爸的恨,那我以前也是,我爸爸他下班常常就是會喝得醉醺醺的。」
(喬)「謝謝你的分享。」
(媚)「跟夏于喬那個母女的戲我們自己也很難受,我們也覺得現在社會有很多這樣的家庭,那他們是宿命呢…還是怎麼了?
大家都不願意跑,也跑不掉,到底為甚麼?
那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因素,每一位女性有每一位女性的心理因素,
那在戲裏頭媽媽不願意跑,有沒有人覺得媽媽沒有愛情就會結婚?
媽媽當時一定是跟爸爸談戀愛才會結婚,他們戀愛以後結婚才會生孩子,但怎麼知道多年以後這個深愛的男人會變成這樣?
那外面又有小三,她當然不甘願,她不願意放手,媽媽心裡有不甘願不願意放手的狀態下,就會變成像戲裡面的這樣子,最後就造成一個悲劇,那這個悲劇受傷害最大的是誰?」
(喬)(舉手)「我!」
(媚)「除了爸爸,就是女兒嘛…是不是?
就媽媽心頭最愛的兩個人都受傷害,所以當女性在面對這樣的愛情,愛與不愛跟被遺棄的過程大家心裡要想清楚,而且要真誠地去面對這個家庭的問題。」
(喬)「謝謝媚姐。」
(媚)「那我們那個甩巴掌也是真的,而且我們拍了好幾條,因為每一次我們的情感對戲丟的都不太一樣,因為就不是機器阿,每一次調整心情母女在對拍的時候就不一樣,就拍了好多條;
然後輕輕地打是大螢幕,我跟喬喬兩個人就說要真打,因為真打臉部的那個線條是不一樣的,你是假的你臉部不會有這個東西,不會有表情,我們寧願真打一次就ok不要再打第二次,
但是!
拍了好幾次,那最後一次導演拍拍手說『哇!妳們好棒喔!妳們演的好感人,妳們真的很像母女耶,喔打的我真的心好痛,但是,可以再來一點嗎?』
那我們當然說可以啊,因為他是導演…接下來他就說『老婆,妳的臉都紅了,我好捨不得喔!』我就站在旁邊,我說『導演,Guá咧?』
所以那個母女的戲是真誠的,那我也很開心可以跟于喬合作,她在戲裡面是跟過去的夏于喬是完全不一樣的,整個人的肢體、狀態、眼神跟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是電影裡面的小雁,她花了很多的功夫,甚至於她在該鬆弛的時候鬆弛,在該面對自己的時候她面對自己,那個眼神相信大螢幕都能看得很清楚,所以今年的金馬準影后一定是她。我們給她集氣!」
(喬)「Guá ài--lí!」
「導演演員們好,因為我有聽過說(導演)你在想劇本的時候一開始沒有決定好這個劇本的走向,你是否有曾經想要寫一個小雁她沒有打算要原諒她爸爸這件事情,因為我自己跟我現在的爸爸也是關係不太好,曾經我爸媽也是吵架、打架,然後我媽輕微腦震盪送醫……
我從小就跟我親生老爸分開,現在這個是繼父,所以我們其實從小到大都不怎麼跟他講話;然後現在我搬出來住偶爾會回家,可是意外地我開始會跟我爸爸聊天,所以我想說看完這部電影有想要跟我的爸爸好好地談一談。」
(媚)「妳好棒喔~姑且不論我們的戲有多少票房,無論如何…但是我覺得在電影裏頭可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或者影響他的觀念,往正面往好的方向,都是我們很開心的事情,但妳好棒,真的好棒!我鼓勵妳,要面對他,面對他妳會放下,然後他也會放下,兩個人都放下以後你們就可以好好生活,好好對話。」
(導演)「謝謝妳這麼說,因為小雁一方面當然在最後她爸爸已經不在了,那很多時候我覺得我們的過去那個確實是我們自己需要去面對的,那做了一個決定,它當然不容易,其實一旦面對了以後,後面的事情其實都不太重要
我不知道我這麼說妳懂不懂我的意思,就是說如果妳去面對了,那他有回應/沒回應,願意談/不願意談—其實讓他知道妳有這個心想要溝通,妳自己知道妳跨出了那一步『我可以做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那已經就是很大一步,那個我相信在心中有一塊就是可以放下來,
那當然妳的狀況是這樣,那小雁的狀況是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裡某些事情,像電影當中是一個小偉出現,然後面對這個狀況;
那我自己以前也發生過很多事情,也有逃避過,逃避很久過,之後不得不也是需要去面對;
那我覺得之後都會是找到一種共存跟自己能夠跟它平衡的方式,因為那丟不掉,它就是成為我們的一部份,那就是怎麼去跟它和平相處走下去,而不是一直跟它反抗,謝謝」
「我跟剛剛那位小姐差不多,我們的過程類似,然後我也是超過十年沒有跟我爸講超過兩個字以上的話,都是單字,但是我後來有跟爸爸聊過,因為我覺得現在小孩子的共感很強,我那時候不能理解的是他對我跟我妹方式不一樣,但我是承受多的那個人,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我錯,所以那時候我不能理解。
那我用十年去想這個問題,但最後我是有問出這個問題給我爸,我爸只有跟我說『我覺得你比較懂事』,那時候我想了很多,我不知道怎麼講,因為我看的時候覺得跟我過往太像了,除了我爸還在;
我也曾經問過我媽為甚麼不離開或是他們可能就覺得孩子還小要為你好,但我現在長大了,我到可能三十歲之後比較可以應對問題,然後承受問題跟解決問題,我就有跟我媽說從現在開始我只希望妳為自己好,不要為我們,我覺得我們有我們的人生,妳有妳的人生,所以我希望妳可以過妳的人生,不要因為我而限制住的那種感覺。
這個片子我很喜歡,像我之前就很喜歡《陽光普照》那部片子…雖然說很難賣座,你們不要難過,我覺得劇情片好像真的很難,我自己很喜歡看國片,我也很常出席影人的那種場合,但我就是覺得說可能喜劇還是有差……但你們的演技很好。
我唯一想問的一個問題是想問說針對媽媽說『我是為你好』,你們有遇過相同的場景,那你們有別的處理方式嗎?因為我自己針對這個問題目前還是有個坎,螺絲鎖在那裏但是拔不出來的感覺,我是很好奇你們有沒有碰過我類似的情況,然後你們是怎麼做可以既不傷媽媽的心,也不讓我們自己為難的處理方式?因為真的很難……」
(媚)「對,真的很難,一個家庭裡面爸爸媽媽孩子各自有各自感情的內心,所以你想媽媽的感情你可能也想不透,你說媽媽為甚麼不離開爸爸?
媽媽為甚麼不離開爸爸是孝順?噢~你爸爸很孝順,他是一個孝順的孩子所以媽媽不離開他,喔你媽媽也是一種迷思啦~粉絲,這就是以前女生說的,女人常常有一種迷思就是『他是一個很孝順的人,所以他將來會是一個好男人』很難說,那是他的父母親,但是妳不是,妳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未來的老婆,那個是不一樣的。
親情是很難割捨的,但是妳是老婆,老婆可以換啦,但是女人很少會想說老公可以換,然後你再想媽媽一定也是愛爸爸的,所以呢他會告訴你—你爸爸很孝順,其實媽媽的內心對爸爸還是有愛的,所以當你問她『妳為甚麼不離開他?』的時候覺得她也很矛盾,對不對?
然後你媽媽也會跟你說『為你好』嘛,因為她要拿你當擋箭牌,她才不會失去老公」
(喬)「我覺得媚姐講對了,當媽媽說出『我這都是為你好』的時候,其實她是在為自己不要這麼有罪惡感。」
(媚)「因為我遇過我小時候我爸爸媽媽,我們家五個小孩,真的小孩太多了,可是爸爸媽媽白手起家,每天早上起床天還沒有亮,他們就要出去工作,那所以家裡的事都是我做,那我就是小媽;然後呢到我慢慢長大到國小六年級國中那個階段,我就發現我爸爸媽媽經常吵架,那吵架都是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啦,還有甚麼紅包白包,還有小朋友要交的紅十字會的錢,每天都是為這個,那我們就要當一個傳聲筒啦;
到了我出社會的時候,就是我媽媽以前常說要跟我爸爸離婚,反正我媽媽叨叨不休的時候我爸爸就掉頭,門開了就出去,他從來不跟我媽媽有正面衝突這樣子,但我媽媽就會很生氣,然後媽媽這個過程就會說『不然離婚好了啦!』我常常聽到媽媽講離婚,等到我出社會以後有一天我發現不行了我要發聲了,所以我跟我媽媽講『媽媽,如果婚姻真的對妳來說現在很痛苦,那妳也辛苦了,妳把孩子都養大了,我們家五個兄弟姊妹妳都養大了,那妳跟爸爸就一人分一半,一兒一女一兒一女這樣,啊我你們就不用管我了,我現在獨立了可以賺錢了,那妳就離婚吧,我幫妳蓋章。』我媽媽從那一天開始她不再講她要離婚,因為她知道她不能再跟女兒撒嬌或是情勒或者是說『我都是因為你們』—因為我獨立了。
但是呢你要面對你自己的人生到底想要怎麼樣,我也真的贊成我媽媽離婚啊,但是後來她就沒有離婚到現在,所以有時候其實想辦法去面對,你會得到不一樣的解答也好,或是你可以放下。」
「我想要問小雁她剛出獄回來在搬她房間裡的東西的時候有搬了幾本漫畫,然後就看到她爸爸的照片夾在漫畫裡面,我想要問那本漫畫的名字,因為我覺得女主角…它其實當然不只一本…她一定是有受到這些漫畫的耳濡目染,就其實我們都是…漫畫它其實都是傳遞大眾文化下「浪漫愛」的那個想像,或是正常家庭的想像,就是兩個人Happy Ending,然後結婚生子……所以她在漫畫裡夾了『為甚麼我爸爸沒有辦法跟其他人一樣正常?』的照片在裡面的時候,我覺得是一個很大的衝擊。
然後我其實也很喜歡【小雁】它這個時空交錯拍攝的手法,因為一開始她是兩個『小雁』跟『吳愛麗』,我原本以為這是平行時空,就是一個她殺了爸爸,另外一個沒有,因為另外一個明顯比較光鮮亮麗吧?可後來才發現時間軸它其實是一個線性的,然後我覺得小雁她其實也有一直在提醒自己,她可能不希望複製像她媽媽一樣的人生;所以她也不會因為阿正對她好或是現階段唯一對她好的人,就把他視為她未來唯一的人生依歸,她其實有在認識像是表演課不同的人,去開展她人生更多的可能性。所以我其實蠻好奇那本漫畫是甚麼?」
(喬)「她剛剛問漫畫的時候,我就想不會是要問甚麼漫畫吧,因為的確網路上也有人問過一樣的問題,導演是甚麼啊?」
(導演)「是台灣以前一位女漫畫家游素蘭其中一本,那是舊版的,我印象中現在有新版的有再印刷,她是比較少女漫畫,印象中好像是《傾城之國》吧」
(喬)「沒錯我想起來了,而且前面一開始我有翻到的是言情小說,還真的有《傾城之國》耶,我還以為你都不記得了……那在這邊再幫大家回答一題,我想應該很多人想問,因為真的太多人在網路上問,我幫大家問導演『辣椒醬是甚麼牌子?』我不知道,導演怎麼辦?媽媽農會那個牌子是甚麼?」
(媚)「呃…就是農會的牌子。」
(喬)「我跟妳說,每次網路上有人問我都會說妳可以去問我媽。」
(導演)「畢竟那個辣椒醬就是沒出現過的辣椒醬,就跟沒出現的爸爸一樣。」
「我其實在後面看到〔高雄人〕一直出現,我相信這中間高雄市政府應該很大力的支持,但是為甚麼導演決定這麼低調地讓美濃出現?因為我自己設身處地想如果我是美濃人,我會真的比較偏向於看到這麼在地這麼深入的美濃,而不是比較明顯的地標,所以我想要問一下導演怎麼樣這麼決定讓美濃低調地出現?」
(導演)「低調地出現?我覺得挺高調的啊。我大概懂你所謂的低調,就我不是拍一般人好像一看就知道『啊~美濃~就是那條街還是那個警察局」之類的,就是觀光的時候我們會去看或者大馬路上旁邊有很多油傘啊、餐廳啊就是比較客家觀光…會選擇美濃其實就這是個意外,想要在高雄拍是確定的,但是城市跟鄉間…鄉間在哪裡,我們沒有一定要去哪,到處找,然後甚至我們開車到甲仙去了甲仙裡面往外開慢慢看慢慢看,然後是經過了美濃這個地方看到這邊,覺得這裡對;看到那個水圳,看到雜貨店,看到街道的味道,才覺得這個地方不錯,這是哪裡?然後才發現是美濃。
我自己因為留著客家人的血液,我是新竹客家人,一旦發現原來我找到了一個客家庄的時候,我覺得那個決定就變得很快,就是一個『喔~好,那我們把舞台放在這吧!』當然一旦那個決定後,很多東西都跟著來,〔仁哥〕的設定原本也不是寫是一個客家人,但是就覺得因為在那邊媽媽是一個閩南人,客家媳婦嫁到這邊來,新認識的男友就是客家人,那在這邊做生意,那媚姐不好意思就是妳要學客語,就戲當中的客語媚姐都是學的,媚姐之前不會,很厲害吼!
那所謂的高調低調,我是覺得因為我是跟著這些人在走,那這些人你說他們…像我自己在台北我不會去101,就偶爾只在樓下,我不會上去逛。你懂我意思嗎?就當地人其實不會去所謂的很多人去的那些,是活在那當中的,我們就是走在水圳旁邊的,我們就是在鹹酥雞旁邊的,就是一個小雜貨店,都是一些這種地方。所以我覺得真實地呈現這對母女會生活的這個環境,也就是在這些地方。」
「我跟剛剛的觀眾不太一樣,就是我的家庭是很幸褔美滿的,所以剛剛有一度有一點點沉重啦……那我想要問媚姐在跟小朋友對戲的時候,或是最後為甚麼會接納這個孩子的樣子,就很像一個傳統的媽媽會做的事情……那我覺得這部就是看到了女性不一樣的面貌,可是還是好像是用一個很母性的對待孩子的態度來去完成這—對跟姐姐跟弟弟有這樣子不一樣的對待模式,那我很好奇在準備這個表演的時候是用甚麼樣的心情去看這個跟小三生的兒子?」
(媚)「嗯…其實看得出來吼,剛開始我是拒絕這個孩子的,而且我對他有敵意,而且我不覺得我有責任應該要照顧他、接受他;但是慢慢的我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種無奈,就是他出生在這個社會,他沒有辦法選擇誰做他的父母,而我們做父母的、做長輩的會把我們愛恨情仇的世界加諸在這個孩子身上,他是無辜的。
從這個孩子我反觀小雁,當大家看到戲的時候她是已經長大了,可是我回頭過去想,當我在跟我丈夫極力力爭你在外面有沒有小三,或者是那個暴力相向的時候我是不是有顧慮到小雁的心情,或者她的身心狀態,所以我是不是覺得我對我的女兒疏忽了,在那段期間…所以讓我的家庭造成這樣,因為我不願意放手,因為我的不願意面對,我的恨、我的很多委屈造成我的女兒必須入獄,讓她做錯了事,然後讓我的一家破碎……
我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好像看到我自己的過去,那麼樣的無辜,那麼樣的無助,所以慢慢地我可以同理,我也可以接受他,但是我必須要說,我們那個小童星真的演得太好了,以樂演得太好了,他那個不說話然後就是一個無辜的臉,然後瞪著兩個大眼睛對你眨兩下,你就融化了…嗯他真的演得太好了,也是因為這樣,我接收了他那種無辜無助的訊息,然後又堅強又懂事,所以我的融化就變的很自然,我就不僵硬;
所以這對戲的時候互相情感的交流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在對戲的那個過程我很享受那個孩子給我的眼神和跟我對戲的態度。」
(導演)「那我覺得媚姐她同時也做了一個很棒的層次,去慢慢地接受這個孩子,不是我看到他很可憐我就已經決定要怎麼樣了。尤其是我很喜歡小偉自己洗衣服的那段,因為那一段戲其實你看那個孩子他的樣子,瘦成這個樣子……
(〔喬〕我們沒有餓他!〔媚〕他本來身材就是這樣。)
那其實在劇本上我也沒有多描述太多該怎麼做,就是一個大概就是那樣子的狀態,但是那時候的吳愛麗所面對孩子的方式,那怕她可能多少都有一點同情那個孩子了,她也還是不會幫他的那個層次性做的非常的棒。」
(媚)「謝謝導演給我空間。那導演當然有提點啦,就是看這個時候妳要不要付出,要不要就是接受他,可是我覺得…好像稍快了一點這樣,但是演出完我看影片,又覺得「 Lí si̍t-tsāi ū-kàu…還好後面有接受他,就我覺得這媽媽怎麼可以這樣咧?」
「我今天真的蠻高興跟你們看電影,就是你們看電影的層次真的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