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元年正式的到來後,歐洲世界承襲著上古時代的醫學知識與信仰文化繼續向前邁進,在與諸多不同文明與信仰長年的征戰、以及因征戰促成的文化交流之下,開啟了一段以宗教為名,彼此征伐、由戰爭強迫文化移轉的「信仰年代」。
當在時,以宗教為名的活動,是主要促使社會變動的能量來源。
隨著社會的進步,原本以為文明的進展應該會大幅前進的中世紀,卻在末期爆發了一場席捲全歐洲的黑死病,並接著帶來了嚴重的文明衰退。
直到後期自義大利發起的文藝復興,吸收了宗教戰爭(十字軍東征)時期所帶來的文化遺產並加以融合,才再度重現了西方世界舊時的榮景。
而隨著文藝復興後社會不斷的進步,宗教與宗教自身、及初生的科學開始展開衝突,自此開啟了下一個注重科學與醫療技術的新年代。
在人類的精神文明史中,歐洲的中世紀雖然沒有重大突破,但在歷史上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令「宗教引導的醫學」與「科學引導的醫學」在此交會,作為新生文明的推手,默默對後世的科學文明做出了意義深遠的貢獻。
在古希臘滅亡、進入羅馬帝國統治歐洲世界的時代後期,正式進入了耶穌誕生的西元一世紀,耶穌基督在羅馬帝國的猶太行省創立了基督教,其影響歐洲文明之深遠,直至今日仍有強大的影響力。
由於基督教在當時的階級制的羅馬帝國社會中,推行普信價值和平等、不論是誰都可得救的思維,吸引了不同階層的人,特別是社會底層、奴隸和女性。讓基督教的勢力快速在羅馬帝國中擴張。
在那個大多數的庶民都處於貧困狀態的時代,由於羅馬帝國嚴明的階級制度,需要大量奴隸階級的存在。帝國的農業基礎幾乎都來自最下層的人民,他們飽受壓榨,又難以在階級制度中翻身。
而基督教的平等博愛理念傳入這群人、打破了階級制度的概念,埋下了反抗上層階級的火種。羅馬帝國高層本來不以為然,但意識到這種新興群眾信仰可能會引起暴動和政治動亂後,便開始著手處理基督徒。
需要階級制度和大量奴隸的羅馬帝國當局,自然不能夠接受基督教這種呼籲平等博愛、打破階級的價值觀。且基督教宣揚唯一真神的信仰,駁斥羅馬帝國傳統的多神信仰,拒絕對羅馬帝國的神和皇帝表示敬意,故很快地惹惱了羅馬帝國的上層貴族群。
在帝國數次的強力鎮壓下,基督教一度絕跡於羅馬帝國,在鎮壓後的幾百年內,都轉為地下組織活動著。
在耶穌基督死後,基督教的精神已經滲入底層社會,轉而在庶民階層中暗中活動。他們發展出秘密集會,創立了教宗的制度,並持續了數百年之久,變成了一種地下結社。直到後來,君士坦丁大帝正式解除對基督教的迫害,宣布基督教合法化,才重新復甦。
在君士坦丁大帝宣布基督教合法化後,基督教快速吸收信奉者,很快地達到了鼎盛的地步。
在狄奧多西大帝上任後,又再度宣布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的國教,並確立了教會的地位,進而促成後來的教廷(梵諦岡)的雛型,並開始阻絕其他宗教的介入。此時已經是西元300年之後的事情了,距離耶穌誕生已經過了兩個世紀。
原本打壓基督教的羅馬帝國,現在反過來,將基督徒以外的信仰者當作異端鎮壓。此時,基督教才真正在歐洲站穩腳跟,成為了日後稱霸歐洲的重要信仰。
然而,基督教後來之所以被羅馬帝國承認,主要的原因是基督教的普世價值有政治上的利益。
在羅馬帝國統治的晚期,對於帝國領下的廣闊疆域,如何做到有效統治是一個巨大的問題。帝國境內有許多不同的民族和各自的信仰,民族組成複雜,也有各自的語言和文化。人民識字率低、語言交流隔了一個行省就雞同鴨講,使帝國對地方的管理效果不彰。
在那個連人口普查都難以實行的時代,羅馬皇帝始終沒有辦法穩固的控制多元民族組成的帝國,加上來自阿拉伯世界的外敵入侵、帝國實力下降,因此利用基督教、希望能夠用宗教的方式,強化對羅馬帝國人民的控制。
「多元的信仰觀導致各自為政,與其讓大家的信仰都不同,不如統一所有人的信仰。」
這樣的想法促使了羅馬皇帝轉向扶植基督教,而完善的教會和主教系統,能夠凝聚社會不同階層,讓大家統一時間進行禮拜和聚會。如此反而能夠控制群眾的動向,讓政局更加穩固。
然而,此時的羅馬皇帝,萬萬沒有想到,羅馬帝國即將分裂,而分裂出的西羅馬帝國,很快地被外族入侵而滅亡,開啟了歐洲的黑暗時代。
在古希臘滅亡之後,古希臘的醫療理論與系統並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在文化傳承上,與他們的羅馬征服者一起流傳下去。而在羅馬帝國極盛的時代,他們也得面對來自東方的、當時還是古阿拉伯信仰體系國家不斷的挑戰。
順帶一提,在羅馬帝國時期,還沒有伊斯蘭教。伊斯蘭教統一阿拉伯世界,已經是羅馬帝國分裂(西元395年)後的事情了。確切的發展時間點在西元613年之後,才逐漸佈教到阿拉伯世界。
在歐洲歷史上,有著「中世紀黑暗時代」的說法,通常指歐洲中世紀早期,大約從西羅馬帝國滅亡(西元476年)至查理曼大帝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西元800年)這段時期。
之所以被說是黑暗時代,是因為西羅馬帝國滅亡後,帝國內部分崩離析,羅馬帝國的中央政權崩潰後,地方領主與部落領袖取代了帝國的控制,形成了封建制度的雛形。領主們在瓦解的帝國境內各自為政,儼然是群雄並起爭霸歐洲的時代,也是歐洲封建時代的開始。
當時的歐洲社會,以領主和領有的莊園為主結構,有時也包含了人數比較少的部落組織。他們各自在領地之下發展經濟,漸漸形成了自給自足的農業社會。商業活動大幅降低,各領主各自為政,同時為了抵禦外來部族的侵略,逐漸形成自己的私人軍團和貴族體制,騎士階級因此誕生。
此時的歐洲世界,北有維京人在英格蘭沿海的掠奪、東有阿拉伯帝國的入侵,東北方有遊牧民族的騷擾,使社會動盪無比。
在中世紀歐洲的歷史上,關於文化的傳遞與文明交流這回事,一直都與戰亂脫不了鉤。
雖然戰爭對文明帶來的災難總是比起它的交流效益大得多,但無可否認的,在中世紀歐洲不斷發生零星戰亂的這段時間之內,基督系文明開始與伊斯蘭系文明頻繁的交流,同時也把許多古希臘的醫療文獻流傳到伊斯蘭世界去。其他留下來的古書殘篇則由各處的基督教會保存,使宗教場所變成了重要的文化保留地。
儘管被破壞和燒失的文獻與藝術品比傳過去的多,但重要的典籍卻得以用不同的文字保存起來,其中最重要的是關於古希臘希波克拉底學派對於疾病的醫學知識,更是在這場文化交流下保存了下來,使之得以傳續到百年之後。
直到十字軍東征時期,這些重要的文獻,隨著遠征軍的征伐,再度將這些寶貴的知識從伊斯蘭世界帶回基督教歐洲。
在伊斯蘭體系的改革者穆罕默德出現(西元570年,西羅馬帝國已經滅亡、基督教已經在歐洲廣傳)、並以一神教的觀點統合阿拉伯世界以前,當時還是屬於泛靈信仰的阿拉伯人,就已經有使用精靈、咒語等系統融入醫療之中的習慣。
而這點也和同期的基督文化世界一般,只要碰到生活上許許多多的疑難雜症,由於受限於現實因素,多半都只能使用簡單的草藥醫療。如果這些治療手段都不行,那就採取祈禱策略,而在當時的基督信仰地區裡面,宗教性的儀式便成了主要的治療手段。
而在這麼多種疑難雜症裡面,沒有什麼是比發瘋的病患更令人感到絕望的,不論在哪個時代,只要情況嚴重到讓醫學已經束手無策,宗教永遠會成為人們的出口。
也因此,當時對於各種精神病患的主要處理方式,都是透過祈福與禱告,甚至是驅魔等儀式來進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說宗教信仰近乎等同於醫學也不為過。
然而,對當時的人而言,這樣的行為也不是什麼「不科學」的事情(畢竟,真正的科學思維在當時還沒有誕生),恰恰相反的是,驅魔論變成了社會的醫學主流。
其中最好的原因,是因為在聖經裡面,主耶穌自己就行使過多種的聖蹟,來治癒各種疑難雜症(所以在當時,宣稱聖蹟不存在是一種異端論述),以及使用神賦予的「權柄」來下令惡魔離開。
特別是針對那些看起來發了瘋而無法安定下來的人來說,驅魔更是主要用來治療這類瘋病的主要手段,而不是草藥治療。而根據後世的研究,當年的草藥治療對於精神疾病,幫助確實很有限。
我們可以想像的是,在當時那種動盪不安、各種生活條件都還相當苛刻的年代,人們的生活依賴的就是宗教信仰,尤其是「信耶穌得回歸天堂」、「主已經拯救了所有基督徒」的普傳思想,協助穩定了動盪的社會。
也因此,聖經上所紀載的一切,對當時的人們來說,不論情節看來多麼的荒誕,固然都是真實可信的。而這樣的想法,一直到文藝復興之前,都是歐洲社會的主流,而古希臘希波克拉底學派主張的醫學,早已經在歐洲世界式微。
而真要說宗教與醫學開始有明顯分別,已經是宗教改革與啟蒙運動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