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絳臻同展昭進入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朱絳臻身著縹色交領長裙,腰懸冰絲芙蓉玉珮,頭簪蝶口銜玉步搖,隨著她的舉手投足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她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花費她極大的力量。
宋仁宗見到朱絳臻,起初很是震驚,待反應過來後,龍顏大怒,喝道:
「來人,把她拿下,押入大牢。」
「是!」
侍衛伸手去抓朱絳臻,朱絳臻手一揮,侍衛便被震開數步,宋仁宗怒顏更盛:
「平襄郡主,你可是拒捕?」
朱絳臻昂首,柳眉微挑,道:
「皇上,平襄今日來,便是要在皇上面前將一切事情說明白,皇上為何不先聽完再下定論呢?」
宋仁宗甩袖,道:
「說!」
朱絳臻躬身道:
「多謝皇上。」
朱絳臻直起身來,道:
「皇上可知平襄為何不及早現身說明情況呢?」
「為何?」
朱絳臻撩起衣袂,層層紗布裹住纖細的玉臂,殷紅在潔白的紗布上暈染開來,觸目驚心。
宋仁宗皺起眉。
「這…」
朱絳臻冷聲道:
「平襄這傷,便是一路被人截殺而來!」
宋仁宗面色大變,這不是朱絳臻不回來,而是有人不想她回來!
接著展昭呈上那枚金屬小筒和紙捲,宋仁宗看完大怒,喝道:
「來人,將文太師和榮親王拿下!」
侍衛抓住二人,榮親王大叫道:
「皇兄,臣弟是冤枉的!皇兄,您怎麼能憑一封信便將臣弟定罪?說不定那只是郡主仿造的!」
朱絳臻聞言,緩緩轉過身來,道:
「殿下,平襄先前根本不認識殿下,何來仿造一說?」
接著朱絳臻向皇上跪下,道:
「皇上,平襄還有一事請奏。」
「說。」
「平襄請求調查榮親王謀反之事。」
此話一出,群臣譁然,議論紛紛,榮親王臉色煞白,喝道:
「郡主,你為何血口噴人?」
朱絳臻不理會榮親王,道:
「皇上,平襄帶了證據來。」
宋仁宗微微頷首。
朱絳臻打了個響指,一名清俊的少年走上殿來,手中捧著一樣明黃物事。
少年跪下行禮道:
「愚民齊秦宥見過皇上。」
「起來吧!」
「謝皇上。」
少年起身,遞上手中的物事。
宋仁宗看著那件明黃龍袍,問道:
「平襄郡主,這龍袍,是從哪裡找到的?」
朱絳臻答道:
「榮親王府。」
宋仁宗勃然大怒,道:
「將榮親王押入天牢候審!」
「是!」
榮親王臉色灰敗,同文太師一起押了下去。
朱絳臻見事情落幕,心中一鬆,便暈了過去。
恍惚間,朱絳臻聽見陌生的聲音道:
「郡主受到重創,先前強撐,如今放鬆下來,導致暈厥,不過沒有大礙,老夫開帖藥就行了。」
朱絳臻吃力地睜開眼,卻是在偏殿的美人榻上,隔著簾幕能見到宋仁宗和展昭的身影。
朱絳臻強撐著起身,掀開簾幕,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請罪,宋仁宗親自將她扶起,朱絳臻正欲說話間,忽然嗅到一股甜香,她連忙摀住口鼻,身旁的展昭反應不及,軟倒在地,宋仁宗也不省人事,朱絳臻冷聲道:
「出來。」
數名黑衣人衝出,將朱絳臻圍住,為首之人帶著一張玄色面具,用嘶啞的嗓音道:
「真不愧是崇武谷谷主,中了醉仙桃後居然還能保持清醒,在下佩服。」
朱絳臻輕哼一聲,冷冷道:
「申屠厲。」
那人仰頭大笑,伸手摘下面具,濃眉大眼,額角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劃過左目,赫然是數年前在暗影村有過一面之緣的傾夜教教主申屠厲。
朱絳臻神色淡然,道:
「你要做什麼?」
申屠厲沒有回答她的話,自顧自地說道:
「那榮親王真是個懦夫,連這樣的事情都辦不好,真是無能。」
朱絳臻聞言,心中大驚,面上卻是如常,故作疑惑道:
「教主這話是何意?」
申屠厲沒有說話,自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刻著「榮」字。
朱絳臻臉色大變,同時也肯定心中所想,沒想到這一場叛變牽涉甚廣,竟有江湖勢力牽扯其中。
申屠厲瞇眼望著朱絳臻,道:
「本來想將你們迷暈後直接斬殺,但如今谷主還醒著,那麼,就只好請谷主隨我們走一趟了。」
朱絳臻蹙眉思量著對策,自己如今身負重傷,雖說要逃離不是不可以,但也要費一番功夫,且她不可能丟下展昭自己逃,眼下唯有一戰,才能護展昭與宋仁宗周全。
她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心中生出一絲恐懼,不是怕自己的性命不能保全,而是怕若她戰敗,展昭和宋仁宗性命難保。
朱絳臻攥緊了拳,將畏懼強行驅逐出腦海,美眸迸發出凌厲嗜血的殺意。這是一場以性命為籌碼的豪賭。贏了,二人性命無憂;輸了,不只是她,整個大宋都將覆亡。
朱絳臻抬首,柳眉微挑,道:
「如果我說不呢?」
所有黑衣人齊齊抽劍,申屠厲手持長劍,行了一禮,道:
「那麼,只好得罪了。」
話音未落,申屠厲身影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朱絳臻身前,舉劍劈下,朱絳臻側身閃過,自髮間抽出墨玉匕首,與黑衣人交手,金鐵相交之聲不絕於耳,朱絳臻速戰速決,瞬息間便斬殺了兩名黑衣人。
但朱絳臻由於身受重傷,靈敏度和速度皆不如以往,很快便落於下風,左臂被劃了一劍,傷口血肉翻捲,隱隱可見森森白骨,殷紅的鮮血很快便染透了淺色的布料,朱絳臻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劇痛不斷傳來,朱絳臻咬牙,足尖一點,飛身攻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就在朱絳臻的匕首劃向黑衣人的咽喉時,卻聽見一聲「住手」,朱絳臻一愣,那名黑衣人乘機在她左腿上劃一劍,劇痛襲來,朱絳臻站不住,單膝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朱絳臻右手摀住左臂流血不止的傷口,殷紅的鮮血自玉白的指間滲出,她緩緩抬首,映入眼簾的景象使她瞳孔一縮,一名黑衣人將匕首架在了展昭頸上,朱絳臻急道:
「放開他!」
申屠厲側過頭,冷笑道:
「六年前於暗影村中匆匆一會,閣主可曾想過有今日?」
朱絳臻那對異色的美眸溢出冷冷的譏誚,道:
「那教主可曾想過,六年已逝,你怎麼還停留於教主之位?」
申屠厲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他陰狠地道:
「谷主莫要再逞口舌之快,你不在乎自身性命,但你能看著展昭在你面前死去麼?」
申屠厲手一揮,黑衣人匕首逼近,展昭的脖頸滲出血絲,俊朗的面容逐漸失去血色,朱絳臻雙目猩紅,叫道:
「放開他!」
申屠厲微微一笑,那笑就如同地獄來的修羅一般,道:
「敢問谷主,願不願意同在下走一趟呢?」
朱絳臻忽地低低一笑,申屠厲暗道不好,面前寒光一閃,一把匕首已然架在了他的頸上。
所有黑衣人停下了動作,朱絳臻冷冷道:
「我再說最後一遍,放開他!」
那名架著展昭的黑衣人道:
「谷主,請先放開我們教主。」
朱絳臻微微挑眉,匕首逼近,血絲自申屠厲頸間流出,幾名黑衣人齊聲喊道:
「教主!」
朱絳臻側頭莞爾,眼中卻是一片寒涼:
「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我談條件?」
這話,是對那黑衣人說的,也是對申屠厲說的。
申屠厲咬牙,道:
「放開他。」
黑衣人猶豫道:
「教主…」
「放開他!」
「…是。」
黑衣人拿開匕首,朱絳臻同時推開申屠厲,一掌拍向黑衣人,黑衣人也出掌回擊,兩掌相撞,黑衣人被其雄厚的內力震開數步,朱絳臻趁黑衣人尚未站穩,一掌擊中其天靈蓋,黑衣人登時殞命。
朱絳臻扶住展昭,替他頸處的傷口上藥,隨後她試圖站起身,卻無法,劇痛使她光潔飽滿的前額布滿細密的冷汗。
申屠厲邪笑道:
「若當初谷主同意,就不用受如此苦楚,不是嗎?請問谷主,願意同在下走一趟嗎?」
朱絳臻咬牙,沒有說話。
申屠厲一揮手,剩餘的兩名黑衣人上前,粗暴地扯起朱絳臻,朱絳臻柳眉挑起,冷冷地望向申屠厲,吐出三個字:
「就憑你?」
黑衣人猛地被震開數步,朱絳臻手一揚,兩道冰泠針瞬間穿透二人的咽喉。
申屠厲大驚失色,連忙舉劍刺來,朱絳臻旋身避開了這一劍,手刀順勢擊中申屠厲後頸,申屠厲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朱絳臻用僅剩的力量走到展昭二人身前,將解毒的丹藥塞進二人嘴中,周身的劇痛在盛怒退去後如洶湧的潮水般將她淹沒,女子再也支撐不住,無力的跪倒在地。
展昭悠然醒轉,第一眼便看到朱絳臻跪倒在地,渾身是血,驚道:
「六妹!」
他顧不得脖頸間傳來的無名刺痛,趕緊起身,扶住朱絳臻,朱絳臻吃力地抬眸望向展昭,展昭在那對秋波中看見了憤怒、放鬆、不捨,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朱絳臻用最後的力氣朝著他微微一笑,低聲道:
「展大哥,你…」
話未說完,朱絳臻吐出口黑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