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樂兒 聽點樂評】孔亞明 《像帽子一樣》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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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來自利嘉溪畔的好聲音,從小擔任部落歌謠領唱,依然繼續唱著:孔亞明

Morikilr 孔亞明 出生於台東卑南利嘉部落,小時候是少數喜歡唱傳統歌謠的小孩,因而常常擔任部落傳統歌謠的領唱。因為在田野研究的過程,我與阿美族接觸比較多,知道不少阿美部落仍在收集消失的傳統歌謠,不確定卑南族的情況是如何?或許傳統歌謠保存的比較完善,但聽專輯裡的“nantu wari”也是知道這些不斷在流失。

Morikilr 10 幾歲時到台東鐵花村打工,開始在鐵花村出演草地音樂會,一路到舉辦個人專場,創作了不少母語歌曲,累積豐富的創作能量。此外,亞明與夥伴成立卑南族青春歌隊,融合不同部落的歌謠,以現代方式重新演繹,展現卑南族精神。後續還加入布拉瑞揚舞團擔任舞者,更擔任擔任桑布伊、陳建年等卑南族前輩創作人的合音歌手,在他們帶領下把卑南族的當代音樂能量帶到不同角落。

孔亞明在 2023 年曾報名臺灣原創流行音樂大獎,卻不幸落榜。 2024 年,他再度參戰,成功拿下當年度的首獎。這加深了他的創作自信,也奠定了這張專輯的基礎。孔亞明不疾不徐地將他心中真實又抽象的部落,以《像帽子一樣》獻給大家。


在滿溢的編曲下,孔亞明的歌聲像溪中的巨石,在流水間,溫柔地挺立著,唱出自己的部落故事:《像帽子一樣》

似乎原住民歌手第一張族語專輯,就得跟部落有關,像前年的Kivi《分水嶺》,去年我寫過的有Naa’u娜塢的《kenkengiu路上會有好多彎》,而Morikilr 孔亞明希望能夠將「像帽子一樣」的利嘉部落,藉由他所譜出的詞曲,讓大家更認識這個背靠呂家山的地方(好像去走利嘉林道喔)。

由金曲獎製作人洪子龍,攜手曾仁義、保卜巴督路等頂尖音樂人打造,再加上Morikilr 孔亞明溫暖,且還保留著少年感的歌聲,配上豐富但不繁重的絃樂編曲,讓這張專輯呈現獨特的氣質。

像 #等著你 這首歌,其實可以編的更慷慨,但一些細碎的處理,讓這首歌更為雋永。不僅相當合適孔亞明歌聲線條,也與利嘉部落的個性挑了出來。

專輯後半場兩首,議題性極為強烈的歌曲 #他的日子、 #誰的孩子 的民謠編排,孔亞明展現了不同於專輯前半場的起伏,讓聽者能身陷他想要傳達的思考漩渦之中。那些畫龍點睛的器樂,更像是引領聽者投入故事的輔助點。

這張專輯確實不是張流行專輯,但也不是現在市面上開始規格化的原住民專輯,而是一張從歌者本身出發的專輯,私人卻好聽。







專輯裡的那些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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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ilra’ilraw 婦女吟唱(歡唱篇)


雖然是部落的婦女吟唱,但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中段加入的手碟,神秘感更為突顯,不僅讓人對利嘉部落更為好奇,也連帶對 Morikilr孔亞明 接下來的歌曲產生興趣,會走什麼路線呢?

然後,這段手牒,居然是吳政君老師,戴佩妮《賊》那張專輯演唱會的手碟也是他打的,相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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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angara ku kannu 等著你

maresan kana ‘eras na puran na taker melrakit kana kawi piyaitras kamawan za mengangara kani eman na kiyataker 檳榔依然結實累累 ⽼葉藤沿著樹幹向上攀爬 像是在等著誰 能來將它摘下

沒想到是一首真摯又溫暖的歌曲,一開始聽覺得接在詭譎又神秘的《pa’ilra’ilraw 婦女吟唱(歡唱篇)》,沒有延續這個氣勢有些可惜。不過 #等著你 這首歌的編曲相當細緻,一開始的電吉他,而孔亞明的聲音堅定地唱著,絲毫不受影響;而間奏開始加入弦樂,像是撥開了思念的紗,相當唯美。而後有沙鈴的陪襯,把對祖父母的思念轉化為更為堅定的細沙。

這首歌的歌詞似靜似動,相當有畫面感。「maresan kana ‘eras na puran na taker melrakit kana kawi piyaitras檳榔依然結實累累 ⽼葉藤沿著樹幹向上攀爬」雖然是景,但有著向上攀附的動作;「tralutralun lra i ‘uma mu ‘enum na zanum i kali mu ’enum puzanum i isan ⽥裡雜草叢⽣ 溝渠的⽔靜靜緩緩地流⼊⽥裡」同樣是景,但渠水緩緩流入,以細微的生活場景中的生命力帶出,「salaw ku sare’ez kannu 真的好想念你們」,相當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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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utr 花

salaw u vulay kamawan za ‘aputr kalramanu nu zazek i inu mare’inavanava i inu 「漂亮的你 就像花⼀樣 要好好珍惜⾃⼰ 最好的⾃⼰」

吉他弦像是為這首歌做了優雅的自我介紹, #花 的編曲,讓聽者像是身處法國的花園,優雅的老婦人抱著叢花,信步從遠處走來,那種輕鬆愉悅的氛圍。

「kamawan ta za ‘aputr mapiya marekamelrimelri」這一段的變化,如同天降大雨,適時加入了長笛,整個歌曲的走勢也更為俏皮,而我們必須像花一樣,是自己為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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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adan 名字

na ngadan mau a kuriyames na ngadan mau a ‘emaperez 名字是禮物 名字是祝福

打擊從前面的神秘,到進歌時的輕盈,與隨之而來提琴的飄揚,相輔相成,將孔亞明不加思索的唱法包裹著,讓這首歌退去了沈重的味道,彷彿像是輕挑過聖山都蘭山的風,緩緩吹過台東平原,到利嘉部落尋找那位該有名字的族人。

這首歌是孔亞明得到傳統名字Morikilr的書寫,族名對於部落人來說真的很珍貴,也有特定意義。名字讓你在「ikalaalup za i eman u kana trimeru’ na zinanuman ‘aziya zemelengan 在混濁的河裡 就不會迷失」跟一直想要把名字遮住的我,是完全不同的信念,覺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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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ingetr 勇敢

ka‘uringetr ka‘uringetr kakuda nu muvuli’ ka’inava na vuli ka‘uringetr ka‘uringetr amanan na sipelengan ka’inava peniya 記得勇敢 勇敢 受點傷沒關係 傷會好的 記得勇敢 勇敢不要絕望 ⼀切都會好的

在專輯上半段要結束前,以高雅的編曲唱出了孔亞明認識到的勇敢。前奏鋼琴和提琴的互動,像是在玩貓抓老鼠般有趣,但也可以視為一位受傷的人,正在躲避溫暖人可以給他的關懷。雖然這首歌的曲子,沒有前幾首這麼抓耳,卻是一首值得配上弦樂慢慢的歌曲,給予那些失去力量已枯萎的花,勇敢。

記得「哭的時候⼤⼒哭 然後把眼淚擦乾 不要忘記微笑」(這在街聲好像找不到對應的族語歌詞)


senay za niretrevungan 聚會歌


這首聚會歌的編曲,有些西部氛圍,展現了與前半部不同的氛圍。由利嘉部落現任青年會會長Kitang李恆領唱,再由Morikilr孔亞明接續及其他成員一同合唱,象徵青年會是Morikilr最堅實的靠山,也紀念傳統男子集會所「巴拉冠」重建的歷史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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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tu wari 他的日子

na kemani na wayway na kemani na wariyan mulremes nu aidan? ma’ulid lra nazu mapiya ma’ulid lra nazu mapiya 這樣的⽣活 這樣的⽇⼦ 何時會消失? 他們都不會了他們都不會了

還滿好奇前奏開頭是什麼樂器的,似乎有聽過其他原住民專輯使用過,但一時之間想不出來。樂器也打開了耆老的日子,那些過去習以為常的正在消逝。雖然每個部落都有像孔亞明一樣的年輕人,承擔起傳承部落文化的重責,並用其他方式傳遞或轉譯給外人知曉,卻敵不過耆老的日漸衰落。

孔亞明的聲音剛開始緩慢,甚至溫吞,但到副歌時,卻又顯現出些激昂,悲憤的細緻情感。「iniyan lra na lralrak na menadanadam ma’ulid lra nazu mapiya 已經沒有⼩孩要學習了 他們都不會了」歌曲後面的留白,足以讓人深深思考這個議題,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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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 alrak ku ni eman? 誰的孩子

tu alrak ku ni eman? amanan na‘atelranay ku ina ya 我是誰的孩⼦? 我的媽媽啊 拜託不要再拋棄我了

間奏加入了單簧管,讓這首本該控訴的歌,卻更貼近那些部落送養孩子,更為悲淒的心境,也挺喜歡偶爾加入的打擊,讓淒涼因編曲而立體成型。其實歌詞的部分,因為相對的寫法,從看待生母而認為自己好可憐,到看著照顧自己的養母說很辛苦的轉變部分,有點太快了。

最後爆發的一句句 tu alrak ku ni eman? 整首歌邁入高潮,也是整張專輯讓人心情跌宕不已的段落。我想,不只是那些送養孩子,一些不被爸媽認可,或者是單親家庭的小孩,都能對這首歌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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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ay za paiyuzan 搖籃曲

na kuning zi na evut alupe’ lra peniya na‘alretru zi na ‘ura ’azi ziya alalrupe‘兔⼦跟松⿏ 也睡了 ⽽貓頭鷹及⼭羌 卻還沒睡呢!

最後兩句歌詞,顯得很可愛,著重在於那些晚上夜行的動物,讓歌曲更契合寫給小朋友的書寫。延續在 u alrak ku ni eman? 誰的孩子 之後,孔亞明舒服的創作自己的搖籃曲,獻給他剛到來的姪兒。一方面也回應利嘉部落的搖籃曲已經失傳,期盼這首歌能成為部落新的搖籃曲,為每個部落新生命帶來認識山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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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awan za kavung 像帽子一樣

kemay kazu ku likuzakuzan uri auwa ku i kazu i kazu kamawan za kavung 我來自那裡 最終我也將回去那裡 那個像帽子一樣的地方

與不少第一張專輯的原住民歌手一樣,部落是歸屬,那部落也會成為專輯裡重要的歌曲與核心。位在呂家溪北側的利嘉部落,部落名是帽子的意思,這讓我想到我學長 太魯閣族的程廷Apyang Imiq 之前寫的一本書《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也是以部落因自然景象而來的部落名而稱之。

如果結合著專輯第一首〈pa’ilra’ilraw 婦女吟唱(歡唱篇)〉會覺得利嘉部落是一個比較沈穩的部落,沒有東海岸阿美族部落如此外顯,就像戴帽子的人一樣,偶爾會遮住他開心的表情。然而,對出生在利嘉的孔亞明來說,「izu na kinazuwan maw na Likavung 那個地方是Likavung」他終將會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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