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候接到一通電話,原來是三十年前教過的學生邀我去南澳鄉部落參加他們的同學會。
後來我因為搬家,手機也改了,所以漸漸失去了聯絡,最近剛好有一個學生的家長搬到南澳,認識這些學生,一談之下才知道我的下落,於是就連繫上了我。
三十年真的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當初的小學生,現在都已經是中年人了,他們還會想到我這個老師,我也有些驚訝,因為畢竟我在那個學校也只待了兩年的時間。
不過這些學生身上都有我的影子,有些家境貧寒、有些父母離異、有些單親家庭,在這樣的生長背景之下,很多都內向自卑、缺乏自信,喪失了改變環境的勇氣和決心,甚至最後不得不去複製他們父母親的家庭狀況或是社會階層。
雖然性格可以決定命運,可是性格卻可以透過想法來改變,而教育所給予的正是可以改變性格、甚至命運的想法。
在同學會的過程當中,總會和學生聊天,很多事情我這個老師是過來人,所以就有了很多分享教導的空間。
有些學生因為幼稚園老師霸凌而影響了後來身心健康發展,我告訴他真正的好老師是不管你表現得好或不好,都會給你按讚肯定,這解除了那個霸凌老師的教師資格,也解決了彼此之間不健康的關係,就我往日的經驗來看,不是所有稱為老師的人都是老師,除非他足夠資格。
也有學生一直不敢跨出去,一種可能是生性內向,另一種可以則可能是曾經在公眾表現上有過一些負面的情緒經驗,所以「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的身上也有我的影子。
在國小五年級之前,我從來沒有上過台,後來轉學到一個分校,莫名其妙就去參加演講比賽,老師怕我緊張,先叫我背演講稿,再讓我想像下面的聽眾全是一堆草或石頭,即使如此,我還是出師不利,得了一個最後一名回來。
國中時老師詢問有沒有人參加過演講比賽,我單純地舉了手,結果「公親變事主」(台),我成了班上參加演講比賽的選手,比賽結果名次還是一樣「屬一屬二」,只不過是倒數過來的。
對於這些失敗經驗,原先臉皮薄時覺得無地自容,失敗多了,臉皮開始變厚以後,開始覺得沒有什麼,後來居然還成為一個靠嘴巴吃飯的老師。原來種種的難堪失敗最後竟變成了我的貴人。
不過那一步想要跨出去也真的不容易,我有時都是硬把自己給推出去的,像是在咖啡館駐唱,或是在市集表演唱歌,很多時候都要克服自己的害羞敏感,學習去做一件感覺上很困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做完以後會覺得很爽,好像跨越了一個關卡。
有喜歡從事運動或表演的同學,我總是勉勵他們朝著夢想前進,不過要務實地先有一個工作,不要搞到最後空有夢想卻養不起自己,這也是我當初選擇教職的原因,當時我對音樂和運動都有興趣,也都想朝著夢想的道路走,不過現實的問題是我得先有一個工作養活自己,而當時搞音樂成名要靠運氣,走運動道路,高峰期一過沒有好的後路,最後我把它們都當成興趣,先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再說。
其中我比較擔心的一個學生,是到五年級還看不太懂字,以現在的說法就是閱讀障礙,還好後來他靠著硬記學習到很多技術,像是開一些重型機械,總算沒有讓文字的閱讀影響到他未來的發展。
以前我剛上小學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情況,同學們都在幼稚園裡學會注音符號,可是我卻沒讀過幼稚園,小一的老師以為大家都學過注音符號,所以直接上課,我那時的感覺就像外星人來到了地球,「鴨聽雷,聽攏沒」(台)。
後來我先學字怎麼唸?然後再將它拆解成注音符號,甚至於四聲的規則我都是在當老師的前夕臨時惡補熟悉的。
說來我這個老師很特別,學生身上的疑難雜症,我也曾有過,而且還找到方法克服了,這就表示老師曾經是學生,學生也曾經是老師,只要不要自我設限、找對方法,學生也可以變成老師。
這就是我一路走來的想法,也是一直想勉勵學生的核心概念,這個老師不一定是學識上,也可能是一種自我成長上的想法,真正的學習永無止盡,學校或許是個開始,但是不是終點,而生活就是一種學習,學習讓自己更美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