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對世界的感受非常細膩,有時候會遭到強烈打擊──高敏感
高敏感(hypersensibilité)不同於字首「hyper」可能給人的聯想,既不是疾病、障礙,也不是疾患。高敏感是一種人格特質,雖然不是多數但也相當常見:約15到20%的人口都有高敏感特質。
高敏感的源頭
高敏感主要來自遺傳,因此家長會遺傳給孩子。然而,有時候艱難的童年會導致孩子發展出感知所處環境的特殊能力。例如,如果家長的情緒不穩定,可能有憂鬱傾向或易怒,孩子就會發展出對於這些變化的特殊注意力,解讀他人心思的能力也會增強。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清楚區分這種能力與我們在前面章節討論的各種弱點:如果最多只有高敏感,那就不需要治療(高敏感不是心理障礙);反之,弱點則需要運用方法使其緩和下來。
高敏感從幼年就會表現出來:嬰兒容易受驚嚇,對聲響和周遭環境最細微的變化都很敏感。在托兒所或幼兒園等刺激強烈的環境中,孩子可能會表現出壓力大的徵兆,像是摀住耳朵待在角落,彷彿在保護自己,或是對其他孩子表現出攻擊性,只有當聲響和躁動較不強烈,孩子才會平靜下來。有些專業人士會認為這些可能是自閉症的徵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孩子只是承受不了高度刺激。這種感官的高敏感也會出現在其他方面。像是這些孩子很容易覺得「標籤刺癢」;由於感官高度敏感,孩子會憤怒地拒絕某些衣物,因為他們討厭那些引起刺癢的材質,例如羊毛。他們對疼痛也非常敏感,通常嗅覺也特別發達:不需要打開鍋蓋就能知道本日菜單上有什麼料理,或是室內飄散的特有香氣,即使非常微弱,他們也能察覺到某個認識的人存在。他們偏好靜態遊戲和安靜的環境,如果是男孩,這點可能就會造成問題,因為他不像其他男孩一樣喜歡打架遊戲或是激烈的足球賽,常常和女孩待在一起。在異性相看兩厭的年紀,高敏感可能會招來嘲笑,甚至騷擾。有些人會讓老師擔心,因為比起操場,這些男孩下課時更喜歡去圖書館。
除了感官高度敏感,還有情緒高度敏感。高敏感孩子的同理心很強,能夠察覺周遭人們的情緒和心思,他們常常遭到他人情緒的感染,當整體氣氛不好時,可能會對他們造成傷害。想對他們隱瞞任何事是不可能的,這讓一些成年人很不自在。孩子的同理心使他們做出利他行為,因為他人的痛苦會觸動他們,而他們很難忍受生活在緊張或悲傷的氣氛裡,所以整體氛圍會大大影響他們。他們的依附感很深,在孩子之間容易說出「我跟你絕交了」的年紀,這會導致強烈的情緒,而他們的朋友並不理解這點。同儕對他們會有「怪人」的印象,因而招來許多騷擾。最後,高敏感會導致他們帶著信念強力動員起來,尤其是在青春期,但有時候更早發生,因為他們了解到所有重大問題的原因:衝突、戰爭、環保問題、動物福利、貧窮、無家者、童工……。這些孩子的痛苦可能相當強烈,因為他們感覺身處的世界冷漠又不公正,甚至麻木不仁。
高敏感是一種情感特質而非認知特質,不過在早年就會影響到兒童的思維,然後是青少年時期,孩子會努力理解這個世界,而大多數的人似乎不像他如此敏銳,對接收到的訊息有所反應。很快地,他會問自己千百個問題,並且在任何可能有答案的地方尋找答案,可能在早年就引導他走向哲學、心理學、歷史和其他所有能夠幫助他理解這個無法捉摸世界的學科,他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格格不入。
最後,這股格格不入的感受可能導致孩子發展出一個虛構的人格,以便讓自己感覺融入,心理學稱之為「虛假的人格」(faux self)。有時候,他甚至會忘記自己的原本面貌,只感到一股難以言說隱微的不安。
另一方面,若孩子有家長陪伴,教導他接納自己、幫助他經歷這些強烈的情緒、培養他的藝術感和美感、支持他的創造力(通常很強大),並且當孩子有機會在同樣擁有高敏感特質的人之間成長時,他可以成為均衡、發展良好、開明慷慨的人,能夠從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中看見驚喜,令他熱愛生命,帶來快樂。我記得一名女性患者,她看見我的黃色鞋子時開心得不得了,然後告訴我這絕對她今天最美好的事……《第一口啤酒的滋味》(LaPremière Goregée de bière)無疑是高敏感的著作。
然而,若童年過得不順利,高敏感反而會令孩子更容易受到稍早提及的傷害和困擾影響,因為逆境帶來的衝擊會更強烈。
高敏感在成年生活中的表現
當成年人在閱讀或心理支持的過程中了解到自己的高敏感時,第一時間往往會不知所措,然後會以新的理解方式重新檢視自己的生命。這讓他能夠理解自己與他人格格不入的感受,並確定這不是精神疾病,而是一種機能的特殊性。然而,不能將人格簡化成這項特質,如同我們前面看過的,其他特殊性是多少有點痛苦的過往造成的。不應只看見高敏感,而忽略其他弱點,否則將無法走在處境好轉的正道上。
身為高敏感的成年人,你和高敏感的童年時期一樣,對周遭環境與變化的感知更細微也更強烈。被挪動的家具、些許的打蠟氣味、一陣不尋常的聲響:無論好壞,你會察覺到一切。到充斥背景音樂、人擠人的大型購物中心購物,對你而言是一場真正的考驗。氣氛舒服時,你會比其他人更享受,但要是光線太刺眼、色彩太炫目或是鄰居太吵鬧,對你而言都是折磨;在昏沉和疲勞之間,你實在很難無視這些感官刺激……。
你對身體發出的訊號特別敏銳:你會擔心體內的微小變化,為此,你會盡快就醫,有時候令醫生感到困惑或懷疑。然而你並沒有疑病症:如果你放心了,理解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就不會繼續擔心,疑病症者則不同,即使沒有任何證據表示有疾病存在,他們還是會持續認為自己的身體出問題。同樣的,你也會察覺到他人的細微變化,並當面提醒他們注意健康,有時這樣做是正確的。
你的情緒生活很激烈,因為你能細膩且強烈地感知他人的情緒,並難以忍受緊張或有敵意的氛圍。你就像一塊海綿吸收這些情感,很難保護自己不受影響:一如物質環境的刺激,你無法完全避免,因此很快就讓你不堪負荷。所以即使會讓自己疲憊不堪,你通常也會盡一切努力改善事態。
同樣的,你對品味低劣的笑話、傷人的話語、有點強烈的玩笑很敏感(對你和對他人皆然),對敏感度正常的人來說或許顯得很有趣,你的敏感可能會招來嘲笑、被指責缺乏幽默感。這可能會導致社交焦慮,讓你不願意或擔心和不認識的人相處,或也可能是你太了解的人,像是陰鬱或愛開所謂「無害」玩笑的人。這些環境都讓你疲憊,然而和每個人一樣,你
在疲憊的時候會較難克制情緒:你可能會把情緒表達出來,因而更加深對你不利的負面批評(真實或你自己假設的批評,你可能會將自己的隔閡感投射到他人身上)。
然而你的情緒生活並非都是不愉快的事,由於你對美好的事物極為敏銳,即便是最微小的事物也是如此,以及強大的欣賞能力,能夠常常讓你感到喜悅,有時候甚至讓你非常開心。大部分的時候,高敏感人都是快樂的人。
雖然你容易受到情緒感染,但你也會展現強大的同理能力:你會直覺地理解對方發生了什麼事。這點令你展現利他精神,有時候卻會對自己有害,也讓你疲憊不堪。我對痛苦、不公義很敏感,可能會起而行以撥亂反正,令自己受苦也在所不惜。這種同理心讓你的人際技巧相當高超:例如,你特別能察覺到言語和態度之間的落差。如果沒有被自己的情緒壓垮,這種高超的人際手腕能讓你獲益良多。
你強烈的情緒生活會給人不穩定的印象,有時會被懷疑是疾病的表現,例如躁鬱症,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躁鬱症是一種情感障礙,情緒會持續很長的時間,而且需要治療才能恢復正常;(躁症或鬱症)的發作原因通常並不明確。在你身上則恰好相反,情緒的變化僅持續幾分鐘,比情感障礙短得多,而且永遠是出於對環境變化的反應。
你對變化很敏感,甚至過度敏感,大量刺激會導致強烈的感知、疲勞,甚至心力交瘁。相反的,當環境舒適而且可預期時,你就能讓身心充電,恢復平衡。
你對美感很敏銳,各式各樣的藝術、美麗與和諧帶給你許多喜悅和幸福。你通常很有創造力,無論你是音樂家、藝術家、舞者還是出色的廚師,甚至也是衣櫃收納大師,處處皆能施展創造力。和諧就是你的幸福。
最後,在愛情和友誼中,只要證明可以信任對方,你就會表現出正直、熱情、關心他人、慷慨和細膩。你會全心全意,以敏銳和情感體驗這段關係中無論好壞的每一刻:你在愛情中非常專情、極為熱情,失望和分手也會對你造成極為強烈的痛苦。高敏感並不是情感依賴,情感依賴的人無法忍受孤單一人的念頭,會盡其所能避免孤單;對你而言,即使一段關係的結束會讓你深受痛苦,但你卻能夠獨處。你甚至決定要維持孤獨,以免再次經歷一段關係的高潮迭起與分手的狂亂……。
高敏感者在男女之間的分布似乎相當平均,女性的情緒表達卻比較容易被接受(男人就是要堅強,不可以哭)。為了保持社會接受的形象,冷漠疏離的虛假自我在男性中更常見。
最後,面對所有這些感知和情緒,你經常問自己成千上萬的問題,而你似乎無法停止思考感知到的事物。你永遠活躍的思想往往非常特別,甚至很有創意,你的思想會帶領你,把一般人視為毫不相關的事物串起來。你的高敏感是一種感知和情緒特質,而非認知特質,然而高敏感會讓你的思考極度活躍,能夠處理觸及你的超量資訊。——摘自臉譜出版《我為什麼離不開?》高敏感、情感匱乏、習慣與屈從……識破有毒關係中九種掠奪伎倆與八種獵物特質,看清無法離開的原因,透過心像練習擺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