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舉前一天早晨,我碰巧從尼克的客廳窗戶望出去,看到了一幕足以讓政治漫畫家樂不可支的情景。艾格妮絲來回踱步,一邊狼吞虎嚥她的藜麥羽衣甘藍早餐碗,那股子決心好像她正在策劃一場銀行搶劫。
「我們必須確保黛西獲勝!」她在咀嚼看起來像草坪剪下來的東西時宣佈。「進步農場治理的未來取決於此!」
史奎爾則大喇喇地攤在尼克的古董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啃著蘋果——雖然對一隻豬來說,很難判斷他是在思考還是在考慮下一頓吃什麼。
「為什麼你這麼支持豬族?」吉米一邊咬著血腸一邊問,顯然沒注意到在討論豬族政治時吃豬肉產品有多諷刺。
艾格妮絲開始了一段連蛇油推銷員都自嘆不如的演講:「豬族代表農業革命的先鋒!他們天生的智慧和組織能力使他們成為推動物種平等治理與永續農業實踐的理想領袖!」
吉米點頭,彷彿她剛剛解釋了生命的意義,雖然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豬族對物種平等治理的興趣跟狐狸對素食的興趣差不多。
窗外,來自動物農莊的烏鴉摩西正停在風向標上,像一台長了羽毛的廣播電台一樣播放著宣傳:「在我們豬族同志的英明領導下,動物農莊的穀物產量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我們的母雞產蛋數翻了一番!我們的綿羊全年生長羊毛!」他的喋喋不休惹得連黛西的支持者都用蹄子捂住耳朵。
與此同時,一群牛正沿著主路舉行自己的競選集會,由老貝絲帶頭,她在大多數豬還是小豬仔的時候就開始拉犁了。「我們都看見了!」她吼道。「當我們在田地裡累斷腰時,他們卻躺著大吃特吃!這就是我們想要的領導嗎?」
場景的點綴是一名來自《頂尖寵物週刊》的攝影師,他努力想拍到安赫爾的好角度——但她不斷轉頭對路過的豬吠叫,毀掉了一張又一張照片。
說實話,眼前的景象讓人分不清是見證民主的誕生,還是常識的死亡。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兩者之間或許也沒多大差別。
那天過得像週日佈道一樣平靜,動物守護聯盟的路障——由舊門板、雞絲網以及看起來像尼克的花園柵欄拼湊而成——把各個政治陣營隔開了。但到了選舉日清晨,當老公雞準備啼叫宣佈投票站開放時,整個局面突然像縣集市上的滑溜豬一樣快速失控。
黛西一瘸一拐地走向投票站——那是用舊穀倉改裝的,門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投票亭」。她滿身是血,像待屠宰的火腿一樣。她頭戴競選帽,戴著眼鏡,腿上裹著用吉米手帕臨時製成的繃帶,還露出一排牙印,看到這牙印,連陪審團都會皺眉。
「瞧瞧!」她尖叫,聲音高得讓窗戶直顫。「所謂的保護者真面目!安赫爾企圖刺殺我——就在新草棚後面!」
吉米悠哉地坐在倒置的桶上,一手拿著早餐漢堡,似乎對眼下的情況非常不合時宜。他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親眼看到的!那狗衝上來,咬得兇狠!」不過顯而易見,他對手上的漢堡比對所謂的暗殺企圖更感興趣。
艾格妮絲仿佛一夜之間吞了一本政治學教科書,她開始一段顯然是在鏡子前練習過的演說:「歷史一次次告訴我們,軍事人物絕不能擔任文職!我是否需要提醒各位凱撒渡過盧比孔河?拿破崙的政變?以及無數困擾開發中國家的軍事政變?當受過暴力訓練者尋求權力時……」她滔滔不絕地講了很久,說的詞彙足以讓編字典的人頭疼。
「我根本沒碰過她!」安赫爾吠叫道,但你可以看到懷疑像水波一樣在群眾中擴散。連她的競選絲帶都顯得有些蔫了。
就在這時,艾格妮絲像魔術師變出帽子裡的兔子一樣,拿出了兩罐狗罐頭——在晨光下閃閃發亮,彷彿審判的證據。「證物A和B!」她高高舉起,宣佈。「牛肉口味和雞肉口味!昨天剛從韋伯的店裡送來!這就是安赫爾打算上台後吃的!」
「那不是我的!」安赫爾抗議,看起來就像一隻被困在搖椅工廠裡的貓一樣不自在。「我從來沒見過那些東西!」
「狗罐頭!」艾格妮絲繼續,帶著戲劇性的恐懼聲音念出標籤上的內容。「『真牛肉製成!』、『含有新鮮雞肉!』這就是他們的本性——狗是掠食者!你能信任肉食動物來統治草食動物嗎?」
母雞們幾乎當場脫毛,驚恐地聚成一團。貝絲發出一聲足以讓牛奶在乳房中凝結的哀嚎。「叛徒!」布魯圖斯咆哮,跺著地像準備衝鋒一樣。
羊群,天真又溫順,依然聚集在安赫爾身邊。如果你問他們原因,他們可能只會說「因為啊!」然後回去啃草。
有些老動物記得安赫爾在困難時期幫助過他們——在暴風雪中引導迷路的小羊回家,驅趕狐狸遠離雞舍——但當恐懼作祟時,記憶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這場鬧劇讓人懷疑或許當初尼克的農場經營方式還有點道理——至少在人類掌管一切時,當事情出了岔子,大家都知道該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