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記得小時候那個總是充滿指責的家。尤其是爸爸,他那雙總是充滿期許的眼睛,時常讓我覺得自己不夠好,無論是怎麼做,都似乎總是達不到他的標準。
我小時候並不懂事,每次穿鞋時,總是將左右腳的鞋子穿反。每當這時,爸爸會皺起眉頭,氣急敗壞地說:“怎麼這麼不細心,連這種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我不知道那時的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錯,只是覺得爸爸的語氣中有著讓我無法承受的重量。每一次聽到那樣的指責,我的心就像被一根無形的針扎了一下,痛得無法言喻。
我記得有一次,我考試考得不好,拿著那張紅色的試卷回家。心裡早已做好準備,知道那會是一場風暴。爸爸的臉色沉了下來,然後他說:“你怎麼那麼不努力,這次又考不好!”我低下頭,無法直視他那帶著失望的眼神。我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不能更聰明一點,為什麼不能更努力一點,以免再一次讓爸爸失望。
那時,我的心中總是充滿了疑問和困惑。為什麼爸爸對我總是那麼嚴格?我只希望他能夠像媽媽一樣,給我一點理解和支持,而不是那樣的批評。媽媽總是會耐心地安慰我,告訴我沒關係,下次再努力一點就好。可是爸爸的態度卻總是讓我感到他並不滿足,總希望我能夠做到完美。
隨著年齡增長,這些指責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特別是在我步入青春期,開始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時,我和爸爸的衝突也變得愈加激烈。那時的我,開始渴望有自己的聲音,想要做自己,而不是成為爸爸眼中的“完美孩子”。
有一次,我和爸爸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吵了起來。他對我說:“你應該要這樣做,這才是對的。”我感到心中的反叛情緒湧上來,忍不住反駁:“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爸爸的眼神變得冰冷,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冷冷地看著我,那一刻,我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失望。那場爭吵以沉默結束,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心裡的怒火依然熊熊燃燒。
我想,或許在他的世界裡,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沒有什麼空間可以妥協。他用他的方式來愛我,希望我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人。可是我卻感到那份愛的方式,對我而言是如此沉重和難以承受。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大學,我開始離開家,與爸爸的聯繫也變得不再頻繁。偶爾回家,我會發現,爸爸的面容上多了些許皺紋,聲音也變得更加低沉。我突然意識到,爸爸也在老去,曾經那麼強勢的他,也有了脆弱的一面。
直到有一次,媽媽告訴我爸爸生病了,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沉了下來。我才明白,爸爸對我所有的指責與期待,背後其實是他對我的深深關愛。他的愛從來沒有離開過,只是表達的方式太過嚴厲,讓我無法感受。
那時,我開始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回想起那些小時候,穿錯鞋子被指責,考試成績不理想被批評的場景。我不再單純地看待這些指責,而是開始意識到,爸爸的這些話語背後,其實是他對我的期望。他希望我能夠更好,希望我能夠少走彎路。他的語氣或許過於苛刻,卻總是出於他那份無聲的愛。
有一次,我和爸爸坐在一起,他忽然開口問我:“你最近過得怎麼樣?”這樣簡單的問候,讓我感到一絲陌生。過去,我總是害怕他突然發火,害怕自己的一點小錯誤就會讓他不高興,但這一次,我看著他的眼睛,心中湧現出一股暖流。
我低下頭,緩緩地說:“爸爸,我長大了,能夠理解你為什麼那麼嚴格了。其實,你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在心裡,只是那時候我不懂而已。”爸爸聽後沉默了片刻,然後他輕輕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柔和了些:“我只是希望你能夠過得更好,做得更好。”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像是解開了一個長久以來的心結,爸爸那不善表達的愛,終於被我理解了。
爸爸依舊不是那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他的愛總是默默地、沉默地在我們身邊。然而,我不再困惑,也不再抱怨。或許愛的方式不同,但那份愛卻始終如一。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與爸爸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平和。我不再害怕他對我的批評,也不再將他所有的話語視為負擔。每當他提醒我該如何做時,我會更加感激,而不是感到壓力。
有一次,我抱著女兒回到家,爸爸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低下頭,抱起了我女兒,眼中露出滿滿的柔情。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爸爸對我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這份愛在他成為爺爺之後,悄然轉化成了對下一代的溫暖。
我看著爸爸那雙充滿慈愛的眼睛,心中充滿感激。這些年來,我終於明白了爸爸的愛。它或許不像媽媽的愛那樣溫柔,但它同樣真摯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