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這兩個字,似乎簡單得足以寫進兒時的作文題目,卻又複雜得讓人窮極一生尋找答案。
《幸福路上》沒有給出標準的解釋,它只是靜靜地描繪了一個台灣女孩的成長,將一代人的夢想、現實、妥協與叛逆鋪陳在這條名為「幸福」的道路上。
當故事緩緩展開,熟悉的台灣街景、老舊的公寓、燠熱的午後,還有那台播放著卡通的老電視,一切都像是一張泛黃的照片,溫暖而遙遠。這是許多人的童年,也是一代人的縮影。
從戒嚴時期的壓抑,到政黨輪替的動盪,社會的變遷與個人的成長交織在一起,彷彿是時代洪流中一張張未曾消逝的舊報紙,載著過去的夢想與遺憾,靜靜飄浮在記憶的河流中。
然而,在時代的推進下,人們是否真的活成了自己期待的模樣?主角小琪曾經懷揣著偉大的夢想,想成為「對社會有幫助的人」,然而成長的過程卻是一場現實與理想的拉扯,夢想被迫與世俗的標準交涉,最終,在歲月的打磨下,她成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人。她離開了故鄉,遠赴美國,以為自己能夠在更大的世界裡找到更偉大的價值,卻發現無論走多遠,心中的困惑從未消散。
這不禁讓人思考,究竟是我們選擇了人生,還是人生選擇了我們?
童年時的想像力是無拘無束的,那時的我們能夠隨意拼貼夢境,把未來繪製成一幅燦爛的畫作。但隨著年齡增長,那些曾經鮮豔的色彩漸漸褪去,理想成為了一個遙遠的輪廓,而現實則像是粗糙的鉛筆素描,黑白分明,帶著無可避免的疲憊與無奈。
小琪的成長,像極了無數人的生命軌跡。從小學時被限制不能說台語,到老師嚴格規範「什麼是適合的故事」,再到升學的壓力、社會對成功的定義,這些無形的枷鎖逐漸將我們馴化,使我們變得「合群」,讓我們放棄那些在夜晚翻來覆去想過的夢想。當我們開始以考試成績、薪資數字、社會地位來衡量自己時,是否曾想過,那些兒時幻想中的翅膀,究竟是何時被折斷的?
「你想成為怎樣的人?」這個問題,或許許多人早已沒有勇氣再問自己。
電影中不斷浮現「體制」這個無形卻沉重的存在。
從語言的規範、教育的框架,到社會期待的角色,每一條路似乎都被預先鋪設好,彷彿所有人都只是沿著命運畫好的軌跡前進,稍有偏差,便會被世俗的標準拉回正道。
這讓我想到一句話:「人們所謂的『選擇』,其實只是從有限的可能性中挑選一條最不糟的路。」小琪的故事,正是這樣的縮影。她努力考上名校,卻仍無法逃脫來自親戚的比較;她遠赴美國,卻發現異鄉的生活並非她所嚮往的自由;她選擇了安穩的生活,卻仍舊不確定自己是否幸福。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努力尋找自己人生的答案,卻發現世界早已為我們寫好了一部分劇本。我們是否真的擁有選擇?還是我們一直都只是努力地在被劃定的界線內,找尋一個讓自己看起來快樂的方式?
「幸福」究竟是什麼?是擁有光鮮亮麗的事業,是實現年少時的夢想,還是單純地與所愛之人相守?
電影中的小琪,或許從未真正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曾經以為幸福是「成為對社會有幫助的人」,但她不確定那究竟是什麼模樣。她以為幸福是擁有獨立的生活,但卻發現漂泊的孤獨。當她站在奶奶的墓前,聽到奶奶說:「沒有永遠的幸福」,她才發現,或許幸福從來就不是某種明確的目標,而是那些曾經擁有、卻未曾珍惜的日常時光。
我們總是在尋找青鳥,卻未曾發現,青鳥其實一直停留在身旁。幸福並不是等待我們抵達的終點,而是在我們經歷的一點一滴之中。
作為一部台灣動畫,《幸福路上》以質樸的畫風、寫實的敘事,描繪了一代人的成長與掙扎。然而,台灣動畫的發展,卻仍面臨資金與市場的掣肘,使得這部作品無法在技術上發揮更極致的水準。
即便如此,它仍然用最真摯的筆觸,勾勒出一段屬於台灣的記憶。
電影結束後,我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我想著自己的選擇,想著過去放棄的夢想,也想著那些曾經以為不重要、如今卻無比懷念的時光。或許,最終的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找到了幸福」,而是在於「我們是否意識到,幸福一直在我們身邊,我們卻從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