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氤氳,秋雨迷離,冬風嚎嘯,一如夏日赤豔,歲月依然好靜。
黃昏的孤蟬呼伴著雀鳥啁啾,風微微輕拂綠織如網也撫入寂心。
一日的酷烈之餘,也該納涼時候,誰也禁不起受不住累日的油煎火熬,
如同頻撥狂彈之弦,抒情委婉或壯懷激烈的娓娓或嘯嘯的縱是餘音嬝嬝繞樑之輕顫之
餘,也該將其放下放鬆,為的,還有曲曲得相續,得有韻味綿綿。
鳳梨花像自由女神高舉的火炬,豎起奪日丰姿,不消幾日便也油盡燈枯般的顯露出奈何
成灰成人老珠黃的敗索,尤其在霞光輝映下。
酒紅粉白的薔薇,不管四季的輪遞,天候的冷暖無常,前仆後繼的招蜂引蝶,
一謝便有一或數綻,紛紛開展,又紛紛零落。
夏堇聒噪似的小嘴,紫藍粉白嗷嗷待哺的狂吸天乳地汁,得早晚淨水伺候,
否則即像耍賴的頑童,垂頭喪氣的鬱鎖愁容拒展歡顏,這是寵不得的,
難怪它細末沙粒般的種子可隨處隨地落根生養,花開盡株亦亡,不就是如人一世。
布袋和尚也像不倒翁的布袋蓮,朵朵清紫潔麗脫俗,雖根植汙泥,身在斗盆,
依然淨雅,圓滾滾的莖肚,便是一方宇宙。
我便坐在父親生前以厚實船板打造漆上海藍的矮椅上,
在灑澆如施甘露於焦渴欲竭的根土,汗涔涔淋漓在如耕如耘兩袖清風的歲月靜好。
白髮漁樵江渚上,觀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明-楊升庵 臨江仙)
每每此季,便得候雨,不管是西北雨,滂沱的呼天搶地或微微的輕描淡寫的皆好,
都是一番賞心悅目的佳境。
天不會盡人意,秋月春風是過去也在來日,也在萬古長空今日中。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禿筆粗酒自銷愁,當世飄萍浮生,默言獨行,自在天地。
不知那年那日開始習於九點就寢,如是醉飲就早些。
平常難得獨處看電視,圖書館獨沽之味亦乏矣,寂夜只有一再重拾歷史(歷年舊書),
一看再看也成了黃臉婆,正所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伴讀了好些年了,卻本本不忍捨
之,雖所藏寥寥無幾,昔肇因阮囊羞澀,也非書癡;今則買書不便(網購如似網路情人,
一點也勾引不起與書情相投媒合之欲),而書店如晨星。
甚而保存女兒倆的高中的國文課本,聊以一解對文字的迷戀。
早睡早起,5:30便是無聲的晨鐘,天光若能更早亮,我則可起的更早。
泡一杯熱咖啡,刷洗眠夢的惺忪,廳堂合十唸禱,於母於眾生,人離難,難離身,
一切災殃化為塵。
送報的老闆是國中同學,庭仔腳攤於地的版版人間風雲塵慾年華瀏覽,
滄海桑田人情世故跳樑小丑百業爭逐濃縮在十元的紙張,似貼近又渺不可及,
似真似妄。
院裡的這一片叢林是我假日的墾區,批荊斬棘修剪出合意景致。
片刻不能閒著,任由頭到腳流下暢快如浪游。蛛絲糞跡,廚櫃桌椅,該清理處甚多,
瓶瓶罐罐雜七雜八瑣物,心一橫丟個俐落。
曾是六口之家,今常駐者僅餘二,父母儉約,尤其甚喜收存些雜物,
總想有朝一日用的著,雖能理解,但東西置放多了久了,免不了藏污納垢,
且我厭擁塞,喜如畫留白,起居有空,彷彿心寬意清許多。
洗出桶桶污水,灌注盆盆花草,其中有著汗滴,雖髒應增養分。
一大鍋鹹舟,舀些涼熱,再沖涼一日正午,裸裎的與電扇於風裡交媾歇憩,
算是勞苦功高的撫慰。
仲夏暑夢,不再彌留安息中,只想找些事做,就蘭花吧,尋它開心去,
盆盆換置廣廈新居,再來呀!翻箱倒篋一一擦拭一一檢視一一丟棄,
如父一生事業的魚網膠繩,如母晚年族繁無法記載的各種型類功能是否過期適用的藥
物,直到黃昏,才驀然驚覺,一整天了,我怎麼都不累不乏呢?
甚至還欲罷不能的躍躍再滌刷下去,如似迴光返照欲將一生所存之菁華渲洩殆盡而終。
熱既是難擋,那就直往熱裡去處,於是再也無其他可令人難受的了,不管如何酷曬,
總會有偶而的風,讓人輕易的感受清涼,也許只是剎那間。
汗出涓涓細流,通暢的出口盡致,何須尋訪避暑處?
門窗通開,裡外對流,一台老電扇,足以朝夕沐涼。
人過半百,累物漸棄,凡情趨離,能捨即捨,可揀可擇,
不隨流俗,可有可無,隨緣任性。
2017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