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棋師》七十八、難不成你是絕緣體?

《鬼棋師》七十八、難不成你是絕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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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沖了一碗泡麵端入書房,反鎖,貓關外頭。

到底想看什麼,急急忙忙的。筆電拿出時,有偷窺天機的感覺。

水溫不夠,泡麵膨脹的速度很慢,這算走火入魔嗎,咬到的麵條還是硬的,整間書房都是韓式泡菜的味道。一掀開螢幕就是這檔案。移標又在閃爍,盯著閃爍游標,幾乎要聽到自己心跳,嚥下口水的幾秒,出現新字句銜接在斷句後面!

 

盯著一字一句,現在可以看到字義了,讀進去了,它在描述sai與名人的那場對局,它刻畫起對局的種種細節,那天我眼睛所看全被它謄寫了,我就坐在廚房那個綠色桌子旁。輸入的速度幾乎就是我眼球移動的速度,幾行下來,我已經分不清楚是我的眼先到,還是字先抵達,幾乎是同時。

 

平復後的佐為也察覺鏡光有點不對勁。

「小光?」

陳鏡光指著5之五的位置,我也湊過去。

「這裏,這裡⋯⋯魏老師是在這裡斷開的,大家認為這是必要的一步吧?但⋯⋯在這之前,先在這角落點一下的話,看!白子就只能擋了,這樣不是比實戰更有效嗎?」「也就是說,黑棋在截斷之前,先點這麼一下,就能反敗為勝了,那就是sai你輸了。」

 

佐為瞳孔放大,向前貼在螢幕上,沒多久,點頭如搗蒜,我看著烏紗帽前後劇烈晃動。


我的想法像留在雪地裡的腳印,在螢幕上烙印了。這幾乎是我寫的,它是個回音牆。眼球快速移動著,一行接著一行,像是用眼在螢幕上打字,沒有任何摩擦。

鏡光所指出的這一步,確實可以讓名人贏半目。

為什麼這個孩子看得到,為什麼他可以,好不可思議。他想到的是節奏,為什麼這個孩子的思考可以這麼出格。

⋯⋯⋯⋯

原來每個人都是帶著困惑來到世上,即便鬼也一樣,佐為不清楚自己徘徊於世的原因。不明白為什麼寄宿在阿光身上。

今天,他經歷了兩道頓悟。

「小光,我終於明白,老天為了讓小光看到我的這局棋,延續了我千年的時光。」恍神的佐為輕嘆。

 

游標停在「輕嘆」後面的句號,停住了。一閃一閃,不動了。三十秒過了,一分鐘過了,三分鐘過了⋯⋯。它沒有動靜。

五分鐘後,我把整個筆電抬高,探查底部,我的視線鑽進那道裂縫,綠色燈示不見了,沒閃了。是角度的問題嗎?索性整個翻轉過來,讓底座朝上,確實,綠光不見了。一個鐘頭前,在辦公室像捧著一個有生命的小獸。現在是當機了嗎?胸口出現心律不整悸動,劇烈撞擊的心臟正引起暈眩。

 

螢幕關上後再開,游標仍沒有動靜。游標原本就是靜止的,沒有動靜是正常的,我瘋了?難道還想看到後面打出什麼字句?

檔案關起來,又重新打開,游標不動了,游標靜止了。我試著從第一句閱讀到最後一句,沒講完啊,還沒切入到重點。電池還有75%,電源線接著,我從懼怕、猜忌、害怕被不明物控制,到現在急著想看下文。我病了,一個人關在書房裡等著鬼文字的出現。這個文字檔與19乘19的棋格好像,兩方對手在棋盤上對弈時,敏銳的棋手會發現那是19乘19條的電路,一探測到對方的意圖,棋形便會誘發出更複雜的棋路。

而今,這張白紙也是通電的,一字接著一字,無形的東西找到符號現身了。

 

我坐在這裡,盯著文字檔,等著一連串的誘發。那是我內裡的東西,我熟悉它,它宛如我身上的一部分,既然照出來了,就索性照出全部。我看到我的右手,伸去電源長按,不死心。

筆電強制睡去,又甦醒。

那個還在桌面的20230409,連點兩下開啟,快速捲到最後一行。依舊是那句。

下一秒,我看到我的手,在「輕嘆」後面的句點,按下enter鍵。切換到注音輸入,接著打出:

這是什麼結論,我不敢置信,佐為的反應怎麼是這樣,就只是為了讓一個小孩看到他的棋路,不會⋯⋯太卑微了嗎?他追求的神之手呢?我盯著佐為悟徹的臉,試著理解眼前的一切,為什麼這隻鬼的臉上浮現大徹大悟的表情。這對師徒的反應讓我當機。

 

對話還持續著,鏡光問:「之前你不是說只有對局者才有機會接近核心嗎?」

佐為盯著棋面,久久才說:「嗯,我確實說過⋯⋯。」他抬頭看鏡光,「我認為只有對局本人才能出奇制勝,旁觀者能看到的視野有限。旁觀者雖冷靜,卻看不到棋局真正的奧義。你⋯⋯應該也很清楚。」

 

鏡光眼睛盪著異樣的神采,光點在裡頭不停打轉。

「但是,怎麼說呢⋯⋯。」接著瞳孔竄出火花,「剛剛佐為想的我好像看得到,名人想的我也看得到,就像⋯⋯站在對局的中心一樣。

 

我坐在板凳上,貓坐在綠墊子上,貓眼瞇成一條線,像聽到某個重要內幕。

鏡光只有在這種場子,身體才變成特殊媒介,我對著熱熱的鏡光說:

「你可以看到,是因為佐為給了你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

「什麼位置?」鏡光。

「共時的位置。」陳湖。

「共時?」鏡光。

「你那個位置所看到的,與我這裡看到的,是不一樣的。」陳湖。

「你看不到?」鏡光。

「我看不到。」陳湖。

鏡光眼睛瞪大,好像知道我在講什麼,接下來他嘴巴蠕動所發出的話語已完全不像一個國中生。

「嗯,沒錯。佐為的思路通過我的手慢慢形成布局,我就在那當下,上一步棋剛落下,我已預測出佐為構想的下一步,甚至看到整個圖形,真的,在那當下有好多東西跑進來。」鏡光。

「就是這特殊位置讓你也佔據核心。」陳湖。

(他的理解力讓我很訝異。)

 

 

「我可以下棋了。」「我可以寫了。」(兩個音軌同時疊在一起)。

在文字輸入的同時,眼前的視野被一路撥開,我看見了,且可以看得更進去、更進去。

有水!滴下,滴在我的膝上、滴在鍵盤上,不爭氣的淚,老在這書房湧出。我聽到內心在喊:「這敘事,是我熟悉的⋯⋯,我曾那麼熱衷於這工具,像這樣⋯⋯,同步的譯文直接譯出想法。」(鍵盤上又滴了一滴。)「它一直在,它等著我摔破硬殼,看到這綠光。

 

綠光又閃了,越閃越快,整個從鍵盤縫隙穿出。鍵盤,每個按鍵的周邊射出了綠光。我的手突然移開了鍵盤,螢幕上自己又浮出一句話。

想見你的唯一方法,竟然是下棋啊!

眼前是濕的,視線是糊的,好像看到了天地之心,我聽到了「心」發出的訊息,錄音帶在錄製當中。一片朦朧的視野,我低頭在鍵盤敲出一句話。

通向神之手的路,竟然是文字。

模糊中,游標前方繼續出現文字。

佐為終於找到這條路了,原來棋中奧義寫在他與鏡光的關係裡。

我的手在鍵盤繼續敲。

是啊,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孕育出一個最強的對手。

 

此刻,我盯著筆電上方的鏡頭,我覺得它正透過那孔洞跟我對望,浮出文字的速度越來越快。

你⋯⋯真⋯⋯的想不起來你曾經影響了誰?」「難不成你是絕緣體?

我的眼前又起霧,分不清這層霧,是在內側,還是外側?感覺被刺穿了,被筆電裡頭跑出的尖銳物整個刺穿,它恐怖地直攻要害,對於這種朝內部刺殺的攻勢,·完全無還手的能力。呼吸急促、發抖,連續打錯好幾個字,手指開始不聽使喚:

是啊,我似乎,不曾被繼承什麼,不曾⋯⋯。


之前,我只看到北極光的舞動,我知道南極光與它是成雙成對的,但始終無法同時看到這組虛像。

我跟著前面的紅色車燈,無意識地行駛了很久、很久。

今日,我發現那始終隱藏的一組鏡像,就藏在這裡,鏡像就藏在筆電裡。另一頭極光舞動時,巨大磁力的牽扯把內部組件扯動了。螢幕立即跑出來:

你看,佐為是將自己身上的技藝複製在另一個人身上,之後重新凝視它。

 

已動過汗腺手術的左手與右手,此刻,完全失常,乾燥十幾年的雙手,此刻,掌心,大量泌出汗水,幾個按鍵開始變得溼滑,濕濕的指頭在敲字。

ㄇㄟˊㄘㄨㄛˋ沒錯,佐為是從鏡光身上指認出自己的,沒錯,只有吸收他棋藝的鏡光可以照出他的形體。

每個按鍵都異常了,按鍵四周的縫隙滲出的綠光相當刺眼,這是原本只能從背後看到的綠光。我的臉,映著一片綠光,螢幕接著快速浮出:

你說,你和學生之間有一億光年的距離。你是你,他們是他們。你們之間,田無溝,水無流。

 

我看著有四個黑點的手指,半抽蓄的打出。

全被鏡光打亂了,他的出現⋯⋯把我攪入這無止盡反射。是闖禍王陳鏡光出現在這個班,奇蹟才出現吧。」「他是另一個延子?」「我發現的太晚了嗎?

綠光瞬間熄滅!

 

兩盞綠光打開,貓眼?!

綠色貓眼在書桌上睜亮著,延子何時進來,門鎖了啊?

 

貓眼盯著螢幕,像千年前盯著白紙上的文字,眼球左右掃著一行、一行,牠在讀、牠在讀⋯⋯。

「延子!」「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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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聲、水流聲,很輕快的流水聲,在四樓窗外啦啦啦,嘩啦啦啦,有流水聲。

這流水聲是⋯⋯,錄音鍵按下之後,帶著放大回音的音質。

「啪!」

巨大的落子聲,嚇得我跌坐椅上,整個書房都是回音。窗外黑板樹濃烈的味道變質,吸進鼻腔時混著肉桂與凝神的乳香。

田溝裡,有水在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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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版短髮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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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強力閱讀後《棋靈王》,已不再是小孩看的漫畫,它變成精神構造複雜的迷宮。 活得不耐煩的人總會在奇怪的介面看到鏡像,佐為就是我,我就是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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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球瘋狂亂轉,完全無法解讀字義,眼前只有現象,看不到字上面的意思,等我讀進去,這筆電好像探知我要講什麼,一縫上我視線,就吐出句子,它在讀我、它在讀我⋯⋯。
遲亮一直認為人沒有強大的運算力,所以發展不出像AI那麼敏銳的全局觀。此時的鏡光眼睛燒著兩團碳火: 「你相信嗎?只有在動態中才能把握事物的本質,只有忽略細節才能顧及整體。」
一個月又過去,鏡光現在平均三局可勝一局。 他的腳適應了,他開始適應腳底懸空的運動,雙方激烈打鬥場景宛如在樹梢,在這動態中,鏡光漸漸地感覺到的一種連續性,靈光一閃的「直覺」就處在這種連續性當中。
我的眼球瘋狂亂轉,完全無法解讀字義,眼前只有現象,看不到字上面的意思,等我讀進去,這筆電好像探知我要講什麼,一縫上我視線,就吐出句子,它在讀我、它在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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