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流程,我寫了七年。
最後一頁,沒人翻過。

「這個版本,好像也還可以。」49歲,離職倒數第11天。他還在改那張表。
第327次修改,我還在調那個欄位的命名規則。
沒人叫我改,也沒人在意。
但我還是改了。
改一欄格式,統一備註字體,把錯字塗掉再貼上。
不是因為捨不得,
只是還沒學會,怎麼跟自己好好說再見。
螢幕亮著,我的名字已經從系統名單裡消掉了。
但我還在調一行不會被讀到的文字。
不是因為捨不得走,
只是還沒學會,怎麼跟自己好好說再見。
開會的時候,他坐在左後角。
沒人問他的意見。
以前不是這樣的。
最早,是他寫出那套系統流程的。
帶著三個人跑了整條產線,一頁一頁記下每個部門的動線與習慣。
第一年最累。第二年開始穩了。
後來連新人都會來問他:
「這邊應該怎麼填比較不會出錯?」
他習慣那種依賴感。
習慣被問。
也慢慢習慣現在沒人問。
對面年輕的同事,正在偷偷改行事曆上的出差地點,避開下週的年度例會。
一邊傳訊息、一邊笑。
他注意到了,但沒說什麼。
人總會走。
只是他沒想到這次輪到的是自己。
有時候他會想,
是不是應該早點離開。
但每次那個念頭一出現,
桌上的流程表總還沒修完。
他伸手去拿壓克力板後的備份流程紙,一張張翻。
上面有幾道他親手畫的紅線,
有些早就無效了,但他還沒擦掉。
他看著那張紙,手指停在一個註記上。
「若流程不適用,請標註原因。」
他想,自己現在也算是不適用了。
[內心OS]
「留下來太久了,就會以為那張椅子本來就是你的。」
三點四十二分,陽光斜斜地照進來,
打在堆積如山的退貨報表上。
他瞇了一下眼,那光太刺。
以前,他很怕出錯。
現在他怕——沒事可做。
四點整,他站起來,去影印機前排隊。
機器卡紙。他熟練地打開蓋板,把卡紙抽出。
年輕的同事走過來,有點尷尬地說謝謝。
他點點頭。
他沒說,這台機器卡紙的時候,
是他寫的故障處理 SOP,教大家怎麼修的。

「改到這裡,應該也差不多了。」
他回到座位,打開便條紙。
寫下幾個字,又劃掉。
換一種寫法,又停住。
其實他也不知道,離職信該寫什麼。
太多想說的。但說出來,又能怎樣?
傍晚五點一到,樓下的咖啡機響起自動清洗的聲音。
他盯著螢幕上的流程表,一行字閃了兩下。
「是否儲存變更?」
他沒按。只是看著。
他低聲說了一句話,沒人聽見。
「這個版本,好像也還可以。」
桌上貼著一張舊便條。
是某年新人離職時留下的。
字跡很幼稚,像剛出社會那幾年的自己寫的字。
「謝謝你教我怎麼不慌張。」
他沒拿下來。也沒再看第二次。
他收起那張流程紙,慢慢對齊,壓平角落。
然後把它放進最下面的抽屜,輕輕蓋上。
|沒說出口的念頭|
- 我知道事情總會過去,但我現在還沒站穩。
- 我不是沒能力改變,只是不習慣為自己改。
- 有些努力沒有被看見,還是努力了。
- 我不是依依不捨,只是還沒學會怎麼跟自己好好說再見。
- 如果你也像我一樣,還在整理抽屜——希望你也能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