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觸,對於撰寫同類型書籍的作家同行來說,從一開始,不管同意與否,他們就處於激烈的競爭關係之中,儘管彼此看不到對手伏案寫作(油盡燈枯)的拚勁,卻總能像親臨現場似地感受到因較量升起的煙硝味。而這樣的決戰方式,比投入戰場的雇僱兵更直接刺激著作家纖細易斷的神經。不用說,勝者是可以高歌猛進的,可以點燃慶功宴的火把,而落後失敗者就不同了,他們難免跌入沮喪的沼澤地。然而,這是終局之戰?沒有逆轉勝的可能性?沒有另闢蹊徑的機會?
今年春天,我有機會與日本1968年世代的山田教授做思想交流,席間話題圍繞著日本1968年學潮及社會運動的正反兩面評價。當時,我心中暗自給這個喧囂未止的時代主題,取了一個書名:《暴力的肖像:日本1968》,不過,全書架構尚未完成,僅僅是暗夜行路中的拭探,為自己壯膽的一束車燈而已。山田教授總結得宜,小熊英二的《1968》,就是一部大字典,對於那場狂飆突進的學生運動的書冊幾乎全囊括其中,要了解那個時代的各種革命理論及親歷者的記述,這個大部頭提供很大方便,按自己的閱讀需要索引章節篇處,很快就能進入1968年的歷史現場。然而,若有作家按照小熊英二的路線圖,重述一遍或二次加工,是毫無必要的,而且也會遭來炒冷飯的譏諷。
說著說著,我們迸出了思想的火花,那麼以文化的視角、文學之眼契入歷史現場,難道不是一種特色和好方法?我深表同意。如果我們把1968那場有時代印記的歷史事件,譬喻為遠方的樹林,那麼透過文學作品和文化反思的解讀,它就成了近距離看清樹林及其枝幹葉子的顯微鏡,又或者說,這雖然是一種近身所見與快門拍下的意象圖景,但它仍然不失細緻和真實的律動。(2025年4月17日)
附註:圖書為劉燕子老師提供
延伸閱讀:
小熊英二《1968》四卷本(黑體文化,202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