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寫一個床邊故事,雖然我沒有小孩。]

圖片來自AI生成。
寶貝,今晚,媽媽要說一個特別的故事,給你。
這是一個像我們的世界一樣的平行時空。那裡人很多、聲音也很多,每個人都像是在奔跑、在追趕、在滑手機、在點開一個又一個的推薦影片然後買東西。
那裡叫做——「極繁之國」。
在這裡,人們每天都被太多的聲音包圍。不是讓他們聽得更清楚,而是讓他們更難做決定。有本書叫《Noise》就說啊,錯誤是一種偏誤,但噪音,是整個世界都搞錯了。
另外一個叫《注意力商人》的商人會在網路叫賣跟你交換東西,用上好玩的短影片吸引你過去待很久很久,所以當極繁之國的人們滑過無數訊息:滑一頁、看一秒、點一個故事,商人口袋裡的演算法就知道大家喜歡什麼,然後把「你」包裝起來賣給別人。不只賣產品,賣的是注意力,而注意力,就是你的一點點靈魂。
當然了孩子,極繁之國的子民當然很快樂呀,但同時,他們也很痛苦。因為太多選項其實讓人好累好累,那麼多新的東西一直出來,讓人一直很想買東西,然後買回來了也沒有真正的快樂,因為還有更新的東西在後面呢。
所以在那裡,所有事情都變得很急,連人們走路的速度都很快喔。
極繁之國裡面的人很焦慮,因為總是有人告訴他們 :
快孝順啊!你和爸媽相處的時間只剩下55天;
快戀愛啊!戀愛、結婚、分手、傾情所有,通通不能遺憾;
快成長啊!讀書、斜槓、副業、線上課程,找到熱情並立刻變現;
快消費啊!不,是表達自我——買對東西,才能表現「正確的你」。
極繁之國的人們,從未停止過追趕。於是他們的日子,變成了一場——倒數的接力。電視上的人會說,你還年輕,應該用口袋裡那一點點錢,好好犒賞那副十幾、二十歲的青春肉體,要是有一件夠經典、夠有質感的小黑裙,在身材不變的前提下,可以穿一輩子。三十歲了該有台好車代步;四十歲要背房貸,否則老來連租都沒房東要租你。
快點去旅行,不然會來不及的,五十歲高血壓不准你高空彈跳;六十歲的假牙咬不動你想吃的美食;七十歲膝蓋不准你登高望遠;八十歲搭飛機還得出示適航證明。
所以,必須要現在!馬上!立刻!花錢,就能得到快樂。
拼命追趕的子民一路奔跑,直到迎來了——「極簡神的世紀」,
他們才發現,總算可以暫時停下來休息,怎麼知道,那其實是另一個開始。
極簡之神紀元
於是在極繁之國的人開始信仰新的神,各各都說自己是極簡神的信徒。
他們瘋狂的閱讀極簡聖經,好多本,例如《少但是更好》,《不消費的一年》,下定決心要過《簡單的生活》。 看著Youtube裡一部好看的電視劇《我的家裡空無一物》,很努力的實行《令人怦然心動的整理魔法》。
當疲憊已經超出負荷,他們只好把清空稱作療癒,把收拾稱作靈性,把放棄稱作自由。
不是「想丟」,而是再也撐不起那些東西了。
不是選擇「少」,是無法再承擔「多」。
丟掉的不是雜物,而是那些從未真正被允許選擇的歲月。
看來看去,那些大肆整頓的可憐子民,多半不是自願開始的,
很多都是被長期的貧困與匱乏感追著跑。
不是不想買更多更漂亮的新東西,而是價格把物品堆的更高,就算踮起腳尖或用力上跳都勾不到了;不是不想留下,而是狹小的生活空間再不允許囤放更多。
「斷」的不是物慾,是童年與代際創傷交織的傷;
「捨」的不是心動之物,是再也負擔不起的物價與比較壓力;
「離」的不是過去,而是那些曾經無法面對的錯買、錯過與錯付的成本。
那些被清掉的,不只是垃圾,而是過往壓抑自己、說服自己「以後會用到」的殘骸。
免費的、贈品的、買錯的、捨不得丟的,每一件都裝載著自欺與倖存。
終於,有一天藉由神的旨意好好大掃除了。
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丟出一袋袋物品,送上燔祭的壇,上達天聽,
然後把這過程,美其名曰:「極簡」。
只是不敢問自己一句,是不是真的愛上兩袖清風的極簡小日子,還是愛而不得的極繁時代中好不容易的喘上一口大氣的快活。
當然了孩子,你當然可以不當故事裡的子民。
媽媽我呀,也亂丟過一些心愛之物,我很後悔,留著,是因為我還沒準備好忘記。
如果你在極繁之國,他們會告訴你該丟掉那隻你心愛的小熊,因為它破了、不完美,應該買一隻新的。但媽媽說,那就是你心裡的寶藏,所以如果你有捨不得丟的東西,就先擱著吧,不是每一段療癒,都要清空才能開始。
而如果你選擇丟棄的,那也不需要理由,更不用戴上名為極簡主義的帽子才被允許丟棄和浪費,可以僅僅因為你不再需要它們了。
好啦,聽完故事該睡了,來,親親你的額頭。
祝你一夜好眠,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