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武道大會1
玉女峰上擠滿了武林人士,少林的和尚、武當的道士,丐幫的乞兒、鹽幫的梟匪,還有許許多多,在武林之中雄踞一方的幫院流派,都各自隨著自己門內的首領,圍在華山之巔,玉女峰上的這個大擂台之下觀禮。
那擂台搭建的十分雄壯,擂台兩側豎起兩支紫檀木,扯開一幅擘窠大字橫旗,迎風獵獵,上書「華山論劍」四字,筆力蒼勁狂放,乃是出於紹興山陰徐青藤之手。
這是十年一次的華山論劍,又叫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是近數百年中,武林裡頭綿延最久、最重要、最隆重的一個盛會。
最靠近大擂台的位置,擺了整整齊齊的三排座椅,專門給各門各派的領袖人物端坐的,少林派的方丈同塵大師、武當派的掌門純風道長、丐幫幫主蘇七、鹽幫龍頭大哥潘山谷。這四個人在武林之中位份最尊,各自帶領的幫派人數也最多,因此坐在正中間;其他規模較小的幫會首領,則分別按照自己在武林中相熟的圈子,各自招呼過坐在一起。
其他跟著首領來的各幫各派的學徒或成員,則站在三排座椅之後,紛紛拉長了頸子往台上望去。他們都知道這是天下武功好手十年一次的大聚會。平日裏不同門派的人各自修煉本門秘技,若是不投入對方的門派,是絕對見不到對方門派之中最高深的武功拳法兵器的。
唯有在這個日子天下的武功好手拼命競爭,才有機會一睹其他門派的開山絕技;回去潛心思索,絕對會對自己的武功大有幫助。因此上每個人莫不是較足了勁,想要多看一點、多收穫一點、甚至多偷學一點回去,補足自己的不足;讓自己能夠在本門之中出類拔萃,獲得門派首領的賞識。
但,坐在前頭的各門派首領卻又是另一種心思了。
他們位高權重,身上代表著各自門派的尊嚴與權威。因此絕不能露出對其他門派的武功,有任何覬覦眼饞的意思;否則若是被後生晚輩質疑奚落一句:「是不是本門功夫不夠用?才想要去看別人的武藝?」各位門派的領袖若是被門徒奚落這一句,從此這個門派要怎麼在武林中抬得起頭做人?
所以那些坐在位子上的門派首領,所忙之事,不過只是與其他門派的首領閒聊清談;說說武林之中最近出了哪些敗類、武林之中最近有哪些漂亮的女弟子與老師曖昧不清、又或是低聲偷偷商議著一些見不得人的利益分派——像是福威鏢局在京冀津的走鏢路線能不能多走彎路?鏢稅怎麼分攤?或是虎頭賭場的圍事工作人力足不足夠?是不是要從友幫多找些人手暫時頂替一下?等等。
只有居中的四大幫會首領岸然不動。他們在武林中是眾目所窺,萬指所指;因此只要到任何公眾場合,跟誰多說了一句話,馬上會傳開江湖扭曲解釋到十分離奇的地步。
十六年前,少林方丈同塵大師,只不過跟鹽幫龍頭潘山谷潘老大問候了一句:「府上夫人可好?」十天之後,江湖上已紛紛傳言道同塵大師與潘夫人是舊識,師出同門,從小是青梅竹馬。二十天之後,當年幫潘夫人抬轎的轎夫出來證實,潘家大婚那天,同塵大師率領少林十八銅人,在江蘇鹽幫總舵鵝城大打出手,要當眾搶新娘子回少林寺。而三十天後,江湖上販夫走卒都在竊竊私語,潘夫人與潘山谷成婚之後仍然跟同塵大師私下勾勾搭搭,就連潘山谷的那名獨生愛子,都是同塵大師的種。
事實上,同塵大師根本與潘夫人素不相識;甚至連潘山谷都只是在各大喜酒宴會上有略微點頭致意過。那次,只是因為在天地會大長老陳典文的金盆洗手會上,潘山谷來同塵大師這桌敬酒,又問候同塵大師痛風好一點了沒?同塵大師心想:人家問候我,我也得問候人家一下,禮尚往來。於是同塵大師沒細想,隨口問候潘夫人身體是否清健;沒想到一個月後卻江湖生波,衍伸出好多不必要的閑言閑語。
所以眾目所窺的個門派領袖,是不能隨便輕舉妄動的。少林武當丐幫鹽幫,在江湖上號稱老陽少陰老陰少陽四大門派;這四大門派在武林之中一走剛一煉柔、一個沒錢一個有錢,而各自的領袖,當然都是武林中人矚目的焦點人物。因此他們各自心中都懂這道理,所以並不交談,只微微點頭致意。
當然,當同塵大師與潘山谷幫主點頭的時候,兩者的眼神都更要刻意顯得無力渙散,否則傳出去又被人講成什麼「眼中略帶歉意」、「口中不說卻無聲嘆息」...如此而導致有什麼其他的聯想,可就不好了。
就在有些人閒聊、有些人盼望、有些人發呆的時刻。擂臺的那華山論劍布幅之上傳出一聲輕嘯,眾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黃布寬袍的人以絕頂輕功,站在布幅之上;四方一抱拳,隨即湧身一躍,平平穩穩地落在擂台正中。
大家都知道,這是華山論劍的司儀登場,鼓掌叫好之聲奔雷也似地響將起來。
那司儀頂戴白玉貔貅冠,腰間繫一根玄色如意帶,三綹長鬚,飄飄若仙,獨自一人站在大擂台的正中地方,清了清喉嚨,唱道:
「各位好漢請了,第七十二屆,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