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歷程】是小說,也是人生:《刃劍折》與我的大學五年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我愛它,但也恨過它。
我曾厭惡這「媚俗」之作,殊不知不過是看見自己的倒影。

有關注這部作品的人都知道,我大約於半年前起了寫武俠的念頭,並於三個月前開始開始動筆。這過程中,不論是磨練古風文字,補充武俠常識,還是書寫這部故事本身,都費了一番心力。

事實上,我對這部作品所做的努力不只如此,二零二五年所書寫的這一版其實是《刃劍折》的第三版,在這之前,更有其他兩版的小說埋藏於不見光的地方。

在前兩篇公告,我也不吝於重複提及:我喜歡這部作品,所以希望呈現出這部作品最好的一面,讓讀者們也能夠喜歡它。

但老實說,我曾經很討厭這部作品。

因為它深深連結到我的人生。

一、這只不過是大學作業,但我真的好想證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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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版本寫成時,剛好是四年前。

當時我大一,修了一門名為「俠義文學」的通識課。只要能在期末作業交出三萬字的小說,就能在總成績拿到A+。

然而,當時的我剛參加一個小說討論會,因為作品很不成熟,收穫了不少來自前輩們嚴厲且中肯的意見。回想起來,那時候的炮火對我幫助甚大,如果沒有認識那些前輩,說不定便沒有現在能教人寫作的縱光。

但老實說,頻繁參加小說討論會的那三年,也是我寫作歷程最嚴重的低潮期:一直覺得自己「不該只有這樣」,卻拿不出像樣的作品;一直「單方面感受到」自己有好的構想,卻未能好好寫出來,又更遑論受到其他人的認可。

當時我漸漸失去和舊讀者、舊朋友的連結,因此獲得那些前輩的認可便成為一種補償方式。曾被砲火猛轟的經驗,也讓我更急切想拿出好成績,重新證明自己。

「俠義文學」的期末作業,給了我這樣的機會。

因為能夠構思的時間很短,再加上多少有點心術不正,所以當時的作法,便是在作品裡塞入各種爆點、高潮。

什麼能讓讀者想繼續看下去,我就塞。

什麼東西能維持讀者對故事的期待,我就放。

什麼東西讀者喜歡,我就大力的把它揉進作品裡面。

第一版的《刃劍折》就這樣誕生,並成為我寫作歷程中最廣受好評的一部作品。會寫作的人,評價這是一部「好看,但仔細想想破綻一堆」的小說;不會寫作的人,則不斷的誇獎角色很可愛、結局很感人。

第一版的《刃劍折》只有五萬字,但只要略增情節,便能投稿,於是也有朋友跟我提議可以改寫成投稿作。

老實說我一點都不覺得開心。

不只因為我覺得這是自己寫作六年,理所當然應該要有的程度,更是因為不斷為了討好讀者而構思,大大消耗了我對寫作的熱情。本來就不怎麼熟識的古風題材,更讓我每每回想這段經歷,便大感牴觸。因此心裡,便產生了這種想法:

這是我最有可能過稿的作品,但我討厭它。

二、恨意最深刻之時:為什麼我非得透過它,來證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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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二那年,角角者百萬小說比賽第一屆正式開幕。

我想證明自己,並為這樣的慾望而瘋狂。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開始積稿,準備參加這場難得的比賽。

然而,說實話,即使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實力也不足以在那場比賽取勝。完完全全是實力的問題。

當時的情況很尷尬,我讀了很多小說,從多本小說拆解出各種優缺點,卻沒有辦法整合;我參加小說討論會,但我就是一個玻璃心,溫和有理循循善誘的建議能讓我飛速成長,但嚴厲的批評卻會讓我徹底失去自我。我像是一隻貪心的烏鴉,把所有金銀財寶塞進自己牧草作成的窩裡,一邊厭棄自己的窩雜亂難堪,卻不願重築一個新的巢。

那個時候,不只我的寫作,人際關係也像是一場永不止息的風暴,讓人浮沉在漫無邊際的大洋裡,我甚至還因為閨蜜的冷暴力,以淚洗面整整半年,最後以被斷崖式絕交收場。

我很努力,但沒找對方法,所以手中的一切都變得一塌糊塗。

第二版本的《刃劍折》只寫了一半。

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當時的我,非常失望,也非常憤怒。滿腔的怒火卻不知道該對誰爆發。認識我有一點時間的人,都會知道我更喜歡的體裁,其實是奇幻極長篇,因此那時候想著的便是:

為什麼我非得要出版些什麼,才能自我證明?

為什麼我要寫既不擅長,也不喜歡的東西,才有資格寫作?

其實還有一個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聲音,它說:為什麼我就是寫不出能讓自己滿意的東西?

《刃劍折》就像是我自己的倒影,我的心多混亂,想法多扭曲,寫出來的文字便多飄渺,編出來的劇情便多空泛。

當時的我沒那個勇氣,承認自己就是沒有實力,所以便通通推給那個跟我絕交的王八蛋:都是因為和她絕交,我才寫不出東西。

於此同時,我也深深的埋怨起《刃劍折》這部作品:

我討厭古風,討厭武俠,討厭短篇,我不要寫它。

三、所以,我逃跑了


後面還發生很多事。

包括我開始寫心心念念的奇幻小說,但還是在討論會收到超出內心承受範圍的意見;我離開討論會,然後遇見文友R;我終於發現自己不適合過於嚴苛的評論,並在身旁文友的幫助下,找到進步的方法。

那隻烏鴉,終於開始清理自己的鳥巢。牠開始自己築巢,丟掉大部分的金銀珠寶,留下適合自己的幾顆小鑽石。不只如此,牠開始採花、採草,牠的小巢變成一個百變的花座。牠的巢可能不顯眼,但牠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家。

我這就開始寫《刃劍折》了嗎?其實沒有。我沉浸在自己的長篇奇幻裡面,至今已經快要三本了,雖然打掉的字數超過十萬字,但我仍然在寫作的過程中,找到自己喜歡什麼寫法,擅長什麼技巧,哪裡應該避短,應該維持什麼筆調,如何建立自己的風格。

我可能沒有很適合那個小說討論會,但他們教我的事情,此刻終於開始幫助到我。我總算真正理解「演出」是什麼概念,真正知道如何調整一部故事的節奏。或許我能推卸責任,因為困在小說討論會,才會在寫作這件事情上憂鬱了三年,但實際上,沒有這三年,硬是把所有不中聽的、刺痛人的、實用但嚴厲的建議通通帶回來,即使遇見願意溫柔給評的人,我的作品也不可能開花結果。

我歷經磨難,從中逃跑,然後因為意外的機緣而找回自己。我終於會寫了,卻以滿身裂痕為代價。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雖然我寫教學文,好像對作品很高傲、要求很高的樣子,但其實我非常少公開批評一部作品——尤其是非商業作。

因為我一向認為,寫作這種技藝,不是你很努力,讀很多書,做很多功課,寫很多文章就能獲得的。寫得不好,不等於沒有認真,不等於沒有努力。

這需要機緣。

而我是幸運的那一個。

四、原來,我不恨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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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接觸《刃劍折》的過程,是漸進的。

因為總算搞懂怎麼「演出」,所以能想像出《刃劍折》的文字;因為實作過很多次劇情編排,本來在《刃劍折》做不到的事情,突然就可以了。我發現,自己終於能想像出《刃劍折》成書的樣子了。

不可思議。

但一開始還是沒有想寫,它可是古風,我又不想寫古風!好吧,我可能還是對武俠還好而已,但喜歡的角色都還留在這部故事裡。當我不再覺得自己需要取得前輩的認可,當我發現自己一個人前進能走得更遠,我終於能跳脫「證明自己」的想法,重新審視這部作品,這才理解它不過就只是一部故事,沒什麼好恨的。

人設不算新奇,但互動感很好;結局並不創新,但情緒渲染力很強;大綱不見得完美,但以一本完結的故事來說剛剛好。

不僅如此,我回憶起《刃劍折》的角色了,他們變得越來越鮮明,行事邏輯越來越縝密,和角色完整度越來越接近另一個戲棚的奇幻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搞懂了某一個主角,為什麼非做某件重大事情不可。

也是這一天,我明白:該寫這部故事了。

我不再覺得寫這部故事是被大環境逼的,不再覺得需要靠著這部故事取得別人的認同,當拿掉這些妄執,才發現我討厭的不是這部故事,而是迎合他人這件事。

不提讀者評價,不提他人認可,我喜歡這部故事嗎?我喜歡裡面的角色嗎?我喜歡。

如果《刃劍折》是我自己的倒影,它現在看起來怎麼樣呢?

不知道,但肯定好多了。

五、小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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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從小到大我幾乎從未接觸過武俠,甚至是古風作品。雖然媽媽曾經推薦我金庸的小說,當時的我也還讀不到裡面的旨趣。很有可能,我並不是和武俠有緣份,而是和《刃劍折》這部故事有緣份。

我對它的情感基於兩個版本堆積出的遺憾,基於曾經對它有所誤會的愧疚,更是基於重新了解它之後,對它真正的喜愛。

我可以再說一次:寫作路途,我經歷了那麼多,感受過怒火悶燒,感受過悲傷自責,甚至曾經背過身逃跑。

然而,再次提筆,《刃劍折》仍然帶給我無限的樂趣,更激起心中有別於奇幻故事的情感。

不久後就要連載了,今天的我仍然很愛這部作品,希望你們也喜歡。

我恨過它,如今卻深深的愛它。
我看似在望著這部「媚俗」之作,殊不知卻是在凝視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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