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我的觀察,最近幾年一些舊時代的殘餘已經消失,現在就如同1940年代初期的社會,而新時代儘管還尚未到來,但是一些特徵已經開始顯露了出來。
少數族群的黃昏
與人們想像的相反,歐洲與美國在過去保護少數族群存在的法律不是因為少數族群是未來,恰恰相反,是因為主流族群才是未來,為了保護少數族群不被同化,左派才試圖採取這些法律試圖扭轉趨勢。
八十多年前,自二次大戰結束後,對社會相對少數族群的接受度與仁慈都在不停的上升,並在過去幾十年達到高峰,但是最近的趨勢扭轉了這個變化,當然實質上的變化其實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在歐洲社會開始了。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需要探討現代性對於社會層次與區隔的本質是什麼?
是創造出越來越多的族群嗎?還是對階級進行隔離呢?當然不是,現代性的一個目標,除了拆除階級外,就是要消滅各個族群的隔閡;在現代性的初期,這個目標是要讓一個國家內某個民族的數量達到接近100%,通常是通過義務教育、公民軍役、文化補助與行政政策來達成。
這種行動在1940年代達到了其高峰,並在過去八十年由於反法西斯與對現代性反思的過程,學術界與政府嘗試逆轉這種現象,曾經被稱為熔爐的社會同化過程被拒絕,而即使陷入敵意也要製造種族意識與認同的運動從幾十年前就開始了,但是任何回聲都是一個實質聲音的反饋。這個實質的聲音就是我上面提的「自然的族群崩解」這是現代社會不可避免的現象,不只是移民,包括世居在當地的各種曾經有血統甚至語言區隔的族群也在崩解。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歐洲的猶太人族群,猶太人曾經在歐洲存在了近兩千年,但是就連他們也正在消亡,這不僅僅是猶太人大量移居以色列的緣故,還有一點就是猶太族群本身因為其原子化而開始消亡,很有可能到了本世紀中後期,世俗的猶太人將會因此而消失,而對於猶太人的定義將回歸到傳統的宗教定義。
隨著熱月時代的到來,左派各種試圖維護一國之內族群差異的人為架構都會被廢除,除去一些如印地安人領地,或是哈雷迪猶太人這類有堅實信仰與族群內聚力的組織,大多數人工的族群建構都會消亡。但是雖然基於「不可改變的」血統甚至是文化的族群正在消亡,但是基於階級的社會身分正在加固。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新封建主義」社會
在一些英語小說中也可以找到類似的想法。例如,弗蘭克·赫伯特 (Frank Herbert) 的《沙丘》系列小說以遙遠的未來為背景⋯⋯隨後,沙丘宇宙的政治權力平衡逐漸被無數的皇室所主導,每個皇室都統治著一個或多個星球。儘管在遙遠的未來運作,但上述王室的社會和政治動態在許多方面與以前在中世紀看到的相似。
與其說這是一種新型的封建主義狀態,不如說這是一種回歸的過程,從資本主義的階級制度抵達一種世襲的、人的出身決定其價值的一個中間態,其精英但口頭與心靈上拒絕這個過程,但是身體與理性上卻不能否定這個過程,而隨著時間的過去,遲早他們會在口頭與心靈上同意甚至認為這個過程是有益的。
在某些定義中的封建主義概念建立在四個框架之上:
1.政治權力碎片化為特徵的治理。
2.封地和附庸制度。
3.龐大且依附於主權者之下的人民。
4.軍事貴族的統治。
封建主義從根本上說是一種個人關係和相互義務的體系。其核心是附庸制的紐帶,領主將封地(土地或其他資源)授予封地給封臣,以換取忠誠和服兵役。這種關係不僅僅是合同上的,而且是深刻的個人關係,通常通過致敬儀式和效忠宣誓來加強。這些依賴關係是封建社會運作的核心,創造了一個從國王到最低等級農民的義務網路。
而目前的在現代性末期的中間態,作為准主權者,那些富可敵國的企業大亨缺乏軍事貴族的性質,這也代表了他們沒有辦法在各國政府的威脅下抵禦對於其資產的強制徵收,持有龐大的金融與商業能力與其不成比例小的軍事影響力的各個巨型企業,以及逐漸凝固的,主要以金融而非軍事為架構的準世襲等級制度將是下個時代的常態。
當然這又與現代性的理想社會相互牴觸,但是一但事實證明了要消除日益世襲化的制度不只有害且不再有可能後,掌權者與學術界勢必會重組他們的思想,使其更適應新常態,而那些仍然抱持著過時的平等主義的人將會被時代的大浪所淘汰,學者們將被迫支持階級制度的深化,以維護學術界僅存下來的,基於知識階級制度的聲望;精英們將正式公開的支持世襲化的階級制度,因為不這麼做的精英都會在意識形態癱瘓下,對搶劫他們的暴徒無能為力,甚至連紀錄都沒留下就消失了。

當今企業大亨的形象
現實法西斯主義
書籍沒有被禁止,但只要少數供應商壟斷絕大多數書籍的出版管道,它們就可以被除名,而且出於公開的政治原因,它們確實被除名。當活動人士恐嚇平臺供應商並滲透其員工時,在線言論會受到審查:所有這些都被討論得太頻繁了,不需要重複。
過去幾年的一個變化是,左派已經建立起了一個資訊審查機制,這種機制儘管仍然沒有被政治上的右方使用(就像是右派時常將左派建立的大政府體制來支持其軍事計畫的運作),但是已經被證明是一個部分有效的權力工具,儘管因為其過於脫離現實,所以實行並不怎麼順暢,但是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夠成為更相信民族身分與文明的意識形態的武器。
但左派在過去幾十年通過推翻自由保守傳統,創造出來的權力工具,在下個時代仍然會被反動主義者改造為維護自由意識形態免受左派侵蝕的機制(儘管這種自由意識形態已經很後期了),並對所有試圖破壞自由西方的意識形態組織進行壓制。那些製造出DIE強制審查的大學與學術界,現在正在發現他們的正統思想正在被判定為反自由,並被他們所製造出來的權力方法所打壓,正如列寧黨發現自己受到使用列寧黨方法的麥卡錫主義所打壓。
在一百年前,那個現代性達到頂峰的世界,那時候民族公民意識與自由交流的思想仍然盛行於學術界中,所以學術界乃至於社會本身能夠質疑當時從羅斯福新政到共產極權對於思想的壓制與權力的壟斷,社會與人民本身因而能打碎當時壓制在其上的審查枷鎖,並在二十世紀後期到千禧年初重新創造一個思想活動不受限的社會。但是現在現代性走下坡路也有了快一個世紀了,能夠以及願意捍衛自由思想的人也隨著世代的輪換越來越少。
但是大眾對於秩序的需求卻不會因此而消失,因此催生出了一種在現代性後期的法西斯主義型式,這種法西斯主義與其前輩一樣,都有著以大眾民主終結大眾民主,或是說以民粹終結民粹的願望,但相較於一百年前的世界,他們的訴求如今更加現實,並已經在許多國家被實施,這種法西斯主義的型式被我稱為現實法西斯主義,因為其運作的基礎不是激情,而是一種基於冰冷理性的,對於秩序的認知。許多支持極右派政黨的人並不是因為激情或是對於國家強盛的信仰願望,而僅僅是對於移民與工作以及生活機會的平淡願望。

一個AI模仿階級主義圖景生成的圖
也因為其大眾性質,為了維護其政策,必然性的會為了大眾壓制並緩和目前新封建制度的繼續固化,並在未來的十幾年內,創造出另一批階級躍升以及由平民上升至統治者的管道,儘管到這個時候即便是平民出身的官僚與決策者,也將會維護階級秩序。
權力工具對真正自由的管制(即便是以維護自由的名義)不再受到大規模質疑後,權力的意志就會壓過民主的假象,散沙、原子化且不韻不育的城市居民將不在有動力去進行投票,而意識形態就在這種循環下逐漸朝向消亡的結果前進。由此進入到一個大眾民主與政治逐漸被平淡的生活與精英的政治競爭所掏空的時代,並在又一個數十年後成為了使凱薩主義崛起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