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直不知道,原來這幾年我走的,不只是陪病、送別、溝通的路,
更是一條靈魂許願後的履行之路。
從爸爸開刀那天起,我的夢境就不再只是夢。
那晚,我夢見爸爸說他要去找奶奶。
我跪下來,對著他說:「總有一天會相見,可不可以不要現在?」
我知道,那不是情緒化的哀求,而是一場靈魂的懇願。
隔天醒來,我回到家祖厝,站在祖先牌位前,跪下來一拜再拜。
我不記得當時我開了什麼條件,但我記得我心裡的聲音很明確:
「如果你們還願意讓爸爸留下來,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然後,爸爸留下來了——但不是清醒的、健康的那種留下。
而是像一扇門,被打開一點,讓他還能在這裡走一段未完的旅程。
那一年半,我唸了上百遍的心經,清理空間、整理床單,也整理內在的愛與怨。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成了這個家族的靈魂代言人。
設靈期間,我感知到兩個不屬於這世的靈靠近。
我下意識地設下結界,用語言和意念把空間守好。
爸爸火化前,在淨身儀式中,我握著他的手,
我清清楚楚感覺到,他回握了我一下。
那不是肌肉反射,也不是我的幻覺。那是一句話:
「我知道是妳做到了,我可以走了。」
那一晚,我對媽媽說了幾句讓她沉默的話。
我說,爸爸在當丈夫的角色裡真的做得不夠好。
媽媽的委屈,不是誰想針對誰,而是我願意承認、也願意聽見的真實。
我也說,媽媽當年所謂的「負責任」,其實是整個家靠她撐著才能活下來的事實,
她的苦,不是自找,是那個時代的女人活著就必須承擔的東西。
講完那段話後,我感覺到一件事非常清楚:
我幫爺爺奶奶開了門,讓他們進入了媽媽的心裡。
這扇門,不是我能強行打開的,是我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
等她自己願意開一點縫,讓愛有機會穿過。
那一刻,我聽見了某種不是聲音的聲音——來自很遠的祖靈:
「孩子,這段圓了,可以了。」
我知道我不是神通之人,也沒學過法事經文的專業知識。
但我擁有一種很純粹的願力:
我願意為愛留下來多一點,我願意為未完的家族能量打開一個出口。
我不是來洗白誰的,也不是來跟誰和解的。
我是來完成一句靈魂承諾的:
「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如今,我完成了。
這場戲,我可以收尾,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說一句:
「輪到我自己的人生了。」
🕯️記此,獻給江家的祖先,
也獻給那個願意說出真話、不再扛下所有劇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