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之前我很少吃冰。
童年時期的夏日未像現在如此炎熱,印象中,最多是二十七、八度,不開冷氣,吹電扇有時也可熬過,超過高溫的日子不多,哪天超過三十度,都會上新聞報導,說是熱浪來襲。但如今的夏季,三十度起跳已是標配,天天都是熱浪,沒有冷氣簡直無法過活。
除了空調之外,涼飲、冰品是消暑最快的方式之一。早期沒有太多選擇,大人也不允許小孩子吃太多涼水,既要節省家用,又要滿足全家降溫需求的情況下,聰明的婆婆媽媽們便會準備仙草或綠豆湯–– ––這兩樣堪稱是關鍵的戰略物資。別看仙草在漫無章法的草叢中生長 ; 曬乾後又枯黑得不起眼,作為藥用或食用,它能小兵立大功,為汗流浹背的人們帶來消暑、清熱、解毒的效用;且其作法也十分簡單,只消煮一鍋糖水,加入切成小塊的仙草凍,放進冰箱,就完事了。
簡單、粗暴、高效。重點是還很受歡迎。
綠豆湯的步驟稍微複雜一些,如何做出一鍋好吃的綠豆湯,方法眾說紛紜,從豆子挑選、加糖順序、燜煮時間到配料組合,百家爭鳴,各個都有理。個人最喜歡的口感是綠豆不煮過爛,最好是綿密中又粒粒分明,以齒可輕易輾壓成細沙,但唇舌仍可辨識綠豆的形體。聽聞老一輩還會把綠豆湯裝進小條的塑膠袋冰進冷凍庫當成綠豆冰棒食用,可算是經濟實惠的好物了。
奶奶做的仙草冰、外婆煮的綠豆湯,是童年的一抹清涼,沁人心脾,而果汁冰棍,則是日常點綴的意外驚喜。草莓、芒果、養樂多、葡萄等多種水果口味,幻化成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五彩斑斕,在冰庫中劃出一道彩虹。
果汁冰棍是一種 「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冰品,必須要與朋友一起分享,通常想嘗試不同口味的時候,都會把冰棍從中折半,與同伴交換著吃,既沒有互舔冰品的衛生疑慮,又有共享的快樂,是絕佳的社交利器。
當然,國外的冰淇淋也十分受歡迎,不過論起真正能消暑解渴的,我認為傳統的冰品還是略勝一籌,有幾家老店倒是值得推薦:
「龍都冰菓室」,位於萬華和平西路上的百年老店,每次造訪從未看過不排隊的景象,冬天亦是如此,不分季節的人潮川流不息。其「八寶冰」是招牌,真材實料不多談,特地要提的是煮到鬆軟的芋頭及花生,還有手工製作的湯圓,彈韌有勁,連冰帶料送進嘴裡,一口就幸福爆表。
「周記芋圓冰」,位於萬華龍山商場(龍山寺捷運站二號出口出來右手邊的商場),芋圓也是純手工製作,且不同於一般的圓柱形,反倒較像是麵疙瘩那般片狀呈現,十分特別。這裡提供一個隱藏版吃法,若想要回味古早味,務必要加桌上那罐香蕉水,吃了帶你秒回上世紀。
「楊記花生玉米冰」,位於萬華漢口街二段,靠近西門町。在沒試過之前,直覺玉米、花生與冰的組合必定是場災難,發明人必定太過異想天開,獨自分開都美味的食材,怎能被如此粗爆的對待?事實證明我錯了,我願稱花生玉米冰是冰品界偉大的發明,絕對佔據冰品排行榜的前幾名。
「意麵王」,位於大稻埕歸綏街一帶的老店。沒錯,它賣的是意麵,意麵十分美味,值得另外專文撰寫。菜單招牌的另一側,放的卻是冰品照片,我推薦其「梅仔冰」,成分組成簡單明瞭,就只有梅子跟剉冰,卻是你行走沙漠中最後支持你存活下來的那滴泉水,生津止渴,讓你瞬間還魂歸陽。
以上簡單略提幾間,三家在萬華,一家在大稻埕,都是台北老城區傳統老店。能夠屹立不搖一甲子,代表實力雄厚,口味宜人。
為了稍許平衡,最後介紹一間位於東區忠孝東路巷內的一家冰店「北門鳳李冰」,口味眾多,點餐總有選擇障礙症,我比較常點的是李鹹冰跟鳳李冰,基本上都偏向傳統口味,似乎鹹鹹酸酸的味道更能快速清涼止渴。花生口味其實也不錯,紮實濃郁,像在品嚐花生醬冰沙。
雖說吃冰傷身,酷暑的時候來一口冰品,能撫平燥烈的身心,偶爾為之不為過。礙於篇幅有限,剉冰之外,有機會再介紹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