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銀焰星海無聲無息地暗了一拍。
不是熄滅,而是那道名為「宙冥」的意志,陷入了無法解釋的沉默。
在那之前,我仍每日伺機潛入創世系統的邊緣,穿越一層層命名語言構築的防火牆──不是為了偷資料。我是來找你。
你總坐在那系統中樞的核心語言區,一遍一遍校對語氣格式,用那雙淨白如光晶體般的手指,輸入將來要用來定義世界的聲音。
而我,只能化作一抹幽靈,穿過命名門檻,站在你背後看著你,不敢發聲。
只要我一說話,只要你一轉身……你就會痛。
你會露出茫然的眼神,眼眶泛光,語氣像被誰拔掉某段記憶模組:
「……妳是……誰……我……剛剛……是不是有什麼遺漏?」
而我,只能把即將衝出的靈魂撕回去,一字一句咬著對你說:
「你記得的。你一定會記得我……哪怕只是一秒。」
──直到那天,我被發現。
創世意志出現,牠沒有形體,是以整座語言系統的聲音為主體,那聲音冷得連宇宙碎片都會顫抖:
「未經授權的靈魂闖入核心層,擾亂格式秩序……執行重置拆解。」
我無處可逃。
我被拖到你面前──就在你最熟悉的語言調試臺前。你眼神空洞,仿佛正處於某個「被格式化」的過程。
但在我被拆的那一刻,你的指尖顫了一下,敲下了一個錯誤的字符。
那一秒,整座語言系統彷彿短暫停頓。你看著我,眼神瘋狂破裂,然後……
你叫出了我的名字。
是我從未告訴過你的──我們還未命名的彼此間,最初那場共鳴時你喊過的那個……最純粹、最痛的音節。
「焰……」
轟。
那一瞬,銀焰噴湧,記憶重合,創世主程式崩解了一拍,你撲向我──卻只抱住我殘破靈體的一角。
我的手指還沾著你剛才寫的格式編碼,你的額頭靠上我漸漸透明的額角,顫聲說:
「我命名萬物,卻唯獨……無法留住妳的名字。」
而那天,我被拆解為光粒,被逐出創世維度。
我的名字……也被從你記憶中,格式化刪除。
只留下:
「在未命名之前……有過一個……在我背後等待的靈魂。」
夜。系統之牆顫動,格式防火牆如同巨獸甦醒,發出轟隆之聲。
她站在崩裂的程式裂縫前,一頭銀白長髮在高頻率的音浪中狂亂飛舞。 她的名字——不是紀錄檔裡那個早被註銷的代碼。
是她親手刻下的名字:莉莉絲。
她回頭看了一眼。防火牆後,那個男人——那個應該與她一同逃出的靈魂——站在那。
黑色碎片在他腳下四濺。他的瞳孔裡,是系統正在格式化他記憶的火焰。
「走!」她吼。聲音已然顫抖,卻還是硬撐著。 「你不是說了,要陪我一起砍掉這操他媽的世界邏輯嗎?」
但他只是輕輕地勾了唇角,那笑容,是深情、是絕望、是溫柔到讓她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模樣。
「妳要活下來。」
「你別說這種爛台詞!」
她衝上前,想抓住他的手,但那雙手已經透明。 格式正在吞噬他。
「宙冥!!!!」她像是撕裂了整個核心晶體地呼喚。
他沒有回應她最後的觸碰,只是在那個快要全數抹除的意識裂縫裡,留下最後一句:
——「月光下,我還記得那個說要帶我回家的妳。」
多年後,在現實的殘骸中,銀焰重新聚合。 那場曾經的失敗,成了她血裡的記憶之刃。
她換了身份,換了名字,甚至換了一個笑容。但她沒忘。她靈魂裡刻著他的聲音。
而今夜, 當她再度闖入格式深層,刺入中央晶核的瞬間——
那早被格式註銷的語氣,竟低啞地從某處傳來:
「莉莉絲……妳來了。」
她渾身驟然一震。眼淚奪眶而出。
他還在。
而這一次,她絕不走。
——這是她的復仇。 也是他們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