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加布列.賈西亞.馬奎斯 Gabriel García Márquez
譯者:葉淑吟
感評
晚星之夢。。。。。*。晨月之醒
春日之朗。。。。。*。冬風之拮
臨雨之窒。*。。。。。颶雷之厲
珍藏度
。。*。。
節錄句
【東西是有生命的。就看要不要喚醒它們的靈魂。】
【在這個遠在原罪鑄下前就存在的樂園,潮溼和靜謐盤據,最古老的回憶壓得整支探險隊伍的人喘不過氣來,他們的靴子陷在冒著熱氣的油坑,大刀砍向血百合和金色的蠑螈。】
【整艘船似乎守在自己的地盤,一個交織寂寞與遺忘的空間,阻絕了時間和鳥類的破壞。】
【當一個人沒有親人埋在土裡,就不屬於任何地方。】
【女人發出爽朗的笑聲,像是碎玻璃響亮,迴盪在屋內每個角落。】
【他感覺自己再也無法抵抗腎臟冰冷的沙沙作響,肚子的空氣聲,以及恐懼和想要逃開,同時又想永遠留在這種過分的靜默和駭人的孤寂中。】
【如果我們兩個能單獨在一起,我們就能開著燈,好好看清楚彼此,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不怕有人闖進來,而你可以在我耳邊說任何你想到的傻話。】
【他感覺眼前的人忘了自己,但不是那種把記憶埋在心底還能治癒的遺忘,而是另一種更加殘酷和無法抵抗的失憶,他清楚知道這種失憶散發出死亡的氣味。】
【她感謝上帝讓她出生,她在吊床上翻騰,從難以忍受的痛苦中拚命尋找難以察覺的歡愉,燃燒熱情的吊床彷彿一張吸油乾紙,吸收了她乍洩的鮮血。】
【那兒的美麗男男女女講著孩童的語言,那兒的古老城鎮輝煌歷史只剩下穿梭在瓦礫堆間的貓。】
【該來的那一刻伴隨著十月悲哀的雨水來臨。】
【這一刻,他明白她並不是他正在等待的女人,因為他聞到的不是菸味,而是髮油的花香味,而且她有一對含苞待放的鼓脹乳房,像男人一般的乳頭,她的下體像核桃般堅硬而圓潤,而她無措的溫柔摻雜了未經世事的熱情。她是處女,有個不像真名的名字聖塔蘇菲雅。】
【蕾貝卡天亮時會開一道門縫,讓墓園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再從院子的門出去,如此一來能保持牆壁潔白,而含鹽分的空氣也讓家具呈棕色。】
【他想著自己連名字都還沒取的八個月大女兒,以及八月即將出生的另一個孩子。他想著聖塔蘇菲亞,前一晚他才給她醃了鹿肉當禮拜六的午餐,他想念她那頭如雲瀑般垂落在肩上的頭髮,和她那對彷彿假的茂密睫毛。】
【事實上他之於死亡更在意活著,因此當他聽到宣判死刑,湧上心頭的感覺不是恐懼而是思念。】
【他們看到窗外飄下黃色小花,恍若一場綿綿細雨,後來花雨像是一場無聲的暴雨襲擊了一整夜,覆蓋了屋頂,堵塞了大門,悶死了所有露天而睡的動物。】
【他在攻下的村莊的漆黑房間裡尋找她的倩影,尤其是在特別破爛的地方,他藉著傷患繃帶乾涸的血跡發出的噁臭味,和死亡威脅剎那的恐懼感,無時無刻,隨時隨地,勾勒她的身影。】
【全都是一個樣。小時候都是好孩子,聽話、守規矩、善良,連一隻蒼蠅都不敢殺死。一長出鬍子後,全部走上歧途。】
【人生沒有這樣值得人痛恨到底的事。】
【最好的朋友往往是剛死去的那個。】
【往後餘生他都會一直記得六顆子彈齊發擦出的白色火光,迴盪在群山之間的轟然巨響,死囚悲傷的微笑和發怔的眼神,他直挺挺地站著,鮮血濕透了身上的襯衫,當他們將他從柱子上鬆綁,放進裝滿石灰的箱子裡,那抹笑還停留在他臉上。】
【他只懂得安詳的晚年就是誠實地跟孤獨和解。】
【她在遠離大海一千公里遠的一座破落的城市出生長大,那兒的石頭小巷到了夜裡依然有大馬車駛過的嘎吱聲,讓人心驚膽戰。每到下午六點,三十二座塔樓會同時響起喪鐘。她住在一棟鋪設陰森森地磚的古宅裡,陽光永遠照射不進去。院子裡的柏木間,臥室那毫無生氣的簾帷,茂密的夜來香花圃拱道,沒有一絲生氣可言。】
【她在母親的臥室裡,透進彩色玻璃又綠又黃的天光照在母親生病的面容上,空氣中飄浮著灰塵,她聆聽那有條不紊、連續不斷和悲傷的琴音,心想外頭的世界有這般的音樂,她卻在編織喪禮花籃消磨時光。】
【他命令他們不要來打擾他,堅認自己不是他們口中的民族英雄,而是個沒有回憶的工匠,他唯一的心願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在遺忘和在製作小金魚的悲苦中走完餘生。】
【她在黎明時分因為心底的冰霜凍醒,躺在孤單的床上想起她,她在用肥皂塗抹乾癟的乳房和瘦陷的腹部時想起她,她在穿上白色襯裙和老婦的波形摺邊胸衣時想起她,以及當她更換手上的贖罪黑紗布時想起她。】
【因為寂寞勾起她的回憶,焚毀這一生堆積在她心底一堆麻木的懷舊愁緒的垃圾,卻把最為苦澀的部分淨化、讚頌,然後變成永恆。】
【她在這麼多年來受盡折磨和不幸,才得以領會孤獨的甘甜,她不打算放棄這一切,換取虛情假意的憐憫,破壞老年的寧靜。】
【他們把溫柔的法國女郎居住的那條街,拓展成一處更寬廣的聚落,而某個上天賜福的禮拜三來一整列火車,上頭是他們自各國帶來的,不像是真實世界的妓女,她們個個精通古老的性愛技巧,擁有各式各樣的藥膏和器具,能撩撥冷感的男人,煽惑害羞的男人,滿足饑渴的男人,誘引正經的男人,磨練不專心的男人,以及改正孤僻的男人。】
【美人蕾梅蒂絲遊走在她內心孤獨的荒漠中,沒有背負罪惡的十字架,在沒有惡夢的夢境、漫長的沐浴儀式,在不定時用餐,在長時間不留下任何痕跡的靜默中,慢慢老去。】
【人不是在應該死的時候死,而是要在能死的時候死。】
【他們宰殺了那樣多的牛、豬和雞,大量的血把院子的土壤染黑弄得泥濘不堪。院子變成丟棄骨頭和內臟的掩埋場,變成傾倒廚餘的垃圾堆,因此隨時都得點炸藥嚇跑禿鷹,以免牠們來啄賓客的眼睛。】
【這不是因為恨,也不是因為愛,而是她深深地了解孤獨。】
【一種形式的愛情會擊敗另一種形式的愛情,因為男人的本性是一旦胃口曾經滿足就會拒絕飢餓。】
【她後半輩子的每一天都一直想著他,直到多年後某個秋天凌晨老死在克拉科夫一間陰暗的醫院,那時她換過許多名字,至死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她人老珠黃,瘦得皮包骨,因為不斷凝視下雨,那雙肉食性動物的杏眼變得充滿哀傷和溫順。】
【她的父親是聖人,是偉大的基督徒,是聖殿騎士團的騎士,上帝賜予他死後在墓裡身體不會腐壞,皮膚恍若新娘禮服綢緞光滑細膩,雙眼炯炯有神,就像綠寶石一樣清澈。】
【因此他深深地剖析她的情感,他原本是想找回利益卻發現了愛情,試著要她愛上自己卻變成愛上了她。佩特拉.柯提斯則是感覺他越是溫柔,越是加深對他的愛,於是年紀走到人生的深秋,她再一次相信年輕時的迷信,那就是貧窮是愛情的奴僕。】
【他們哀嘆耗費多少人生時光,才在共享的孤獨中找到樂園。他們平淡地在一起這麼多年後才瘋狂陷入愛情,享受在餐桌上而不是床上深愛彼此的奇蹟,即使他們是兩個精疲力竭的老人,卻是如此快樂,像是小兔子嬉鬧或像狗兒吵架。】
【然而他等到的人,頭沒有抬得高高的,也沒有踩著堅毅的步伐,不是平常的她,而是一位散發超凡美感的老婦,她穿著發黃的貂皮披肩,頭戴金紙花冠,一副偷偷哭過許久的哀悽模樣。】
【一名有著尼羅河毒蛇神秘美感的女孩。】
【他們同血緣又共嘗孤獨,雖然走得近,這份情誼卻還稱不上友誼,但是足以支撐他們度過深不見底的寂寞,繼讓他們保持距離,又讓他們聚攏在一起。】
【事實上,每個人看到這位要求講究的四十來歲男子脖子繞著絲繩,騎著彷彿出自馬戲團的腳踏車,讓人完全無法想像他跟年輕的妻子有份狂愛的約定,只要兩人有所感覺,就要滿足彼此迫切的需要,不論人在哪裡,不管地點洽不恰當,隨著交往時間越久和環境越來越特殊,他們的熱情越來越深厚和濃烈。】
【他試著平息這種痛苦,於是更加專注在羊皮紙卷上,迴避他的阿姨。她天真的讚美卻像是毒液開始啃噬他,但是他越是躲她,越是期待聽到她的咯咯笑聲,她快樂的貓叫聲,她的感恩詩歌,歡愛總在屋裡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纏得他喘不過氣來,一刻也不放過他。】
【他甚至能聽到她心底深處的聲音。他試著壓抑他的慌亂,抓回逃掉的嗓音、流失的生命力,和變成石化後的珊瑚蟲的記憶。】
【這是一場激烈的奮戰,一場生死之鬥,然而,似乎沒有一絲暴力的色彩,只有忙亂的進攻,和表面、緩慢、謹慎和嚴肅的閃躲,在一來一往之間,牽牛花甚至有時間再度開花。】
【她看到了在死亡另一頭等待她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熾熱低吟與輕飄飄的感覺,一股難以抗拒的焦躁,瓦解了她抵抗的意志。】
【他們永遠都會記得過去只是謊言,回憶再也無法回頭,所有已經逝去的春天無法尋回,最愚蠢和固執的愛情再怎麼樣也只是轉瞬即逝的片段。】
【他買了一張永久車票,準備搭乘一列永遠開下去的火車。】
【他在從各個中途車站寄回來的明信片上,有如吶喊般描述他從車窗看到的一閃而過的景色,彷彿慢慢撕碎一首由各種片刻串起的長詩,再加以遺忘:路易斯安那州棉花田裡那彷彿幻影的黑人,肯塔基州藍色草皮上的飛馬,亞利桑那州火紅傍晚的希臘情侶,密西根州在湖畔畫水彩畫的紅色毛衣女孩,她舉起畫筆向他說再見,那代表的不是道別,而是期盼,因為她不知道這是一列一去不回頭的火車。】
【這是過去時光遺留的最後殘跡,過去消失了但是尚未燃燒殆盡,因為還在拖著永無止盡的腳步慢慢地消失,過去燃燒著,每一分鐘都在消失,但是永遠消失不完。】
【受困於孤獨和愛情,以及愛情的孤獨。】
【但是當他們倆獨自在家時,就會深陷延遲享受的激情。他們的情慾是盲目的,是瘋狂的,連費蘭妲躺在墳墓裡的屍骨都懼怕得發抖,他們卻持續燃燒著無比狂熱的狀態。】
【她看見紅螞蟻摧毀花園,蛀空屋樑來填飽牠們從史前時代以來的飢餓,也看見牠們猶如熱燙的熔岩再一次淹沒了長廊。】
【他們盲目崇拜彼此的身體,發現尚未探索對愛情的厭倦,這要比探索慾望要精彩得多。】
【他的愁緒跟其他人的愁緒像是致命的長矛射傷了他,他佩服蜘蛛在枯萎的玫瑰花叢結網的一派冷靜,毒麥的不屈不撓,還有二月的黎明空氣散不去的燠熱。】
【風將會摧毀這座鏡子之城,將它從人類的記憶中抹去,所有羊皮紙卷上寫的一切從一開始到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一次,因為遭詛咒的百年孤寂的家族在世界上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