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珍視你贈與的水。現在,咬緊牙關吧,我的朋友。
世界安靜的有點讓人不習慣。
上一次這樣被徹底無聲的孤寂包圍,是什麼時候呢?
我想不起來了。
我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變成透明的了──萬事萬物的波動,都直接從我身上穿透,沒有激起任何一絲波瀾。
我剩下唯一的情緒,就是困惑為什麼腳底下的地面能撐住我,而非直接墜入無底深淵。
但突然,那灼熱逼人的怒火襲來,彷彿嘶吼著要燒盡一切般的索求正義。
嘆了口氣,搖搖頭強打起精神,知道自己有義務照顧摯友們留下的幼苗。
「少尉,讓大家去休息吧。」我出聲說道,將手搭在腰際的劍柄上,確認晶匕準備好了。「伯爵搞出這麼大場面,肯定所有人都累了。」
「可是……」少尉基於職責,嘗試發出質疑。但我緩緩抬起頭和他對上視線,同時以心智波動安撫──累積的疲憊、對下屬的責任,還有恣意妄為的高層。
「有任何問題,我來擔著。」我向他保證道,並稍稍加強了波動強度。「而且,我一個人守著就綽綽有餘了。」
「是的,少校!」少尉向我敬禮以後,把隊伍全部帶出控制室,同時連絡其他還在巡邏的人,告知他們返回休息。
看著監視畫面閃爍失去訊號,然後過了五秒左右恢復正常。
克勞斯把你教得很好,是我也會選這個路線。
離開控制室時,腦中不禁浮現出對老牧羊犬的擔憂──這個年紀了,還要扛起如此沉重的責任,這壓力對他的心臟應該不太好吧?
「要我老到沒辦法教訓你,大概還需要二十年吧?」木棍結實的打在我手腕上時,白色牧羊犬是這麼說的。
啊,可是的確也過去不只二十年了吧?
「時間過的很快呢。」黃金獵犬和拉布拉多的混血狗說道,拍了拍身旁一棵小樹的樹幹。「這是在你離開那天我種下的,想讓你回來的時候大吃一驚。」
我看見了,綠葉成蔭。
「北美紅橡六年樂觀估計大概可以長到六公尺高,可是土壤品質很難說,我們應該要理性一點。」米格魯將頭從巨大的精裝書中抬起來,推了推為了讓其他人認真看待自己而特地去配的平光眼鏡。
理性如永恆不滅的燈火,於至暗之刻指引我們方向。
「說這些花裡胡哨的做什麼?」帶有黑色斑點的白狗慷慨激昂的振臂高呼,即使他的粗獷行徑從來無法隱藏自己的細膩。「去做就對了!」
勇往直前,永不回頭。
「我好害怕。」脆弱又無助的黃金獵犬幼崽張著大大的眼睛說道,屋外下著激烈的冰風暴。
我會陪著你。
邁開步伐,我踏入深沉的黑暗中。
我靜靜看著維拉家的火狐,他正小心翼翼的把隱藏在書櫃後方的暗門復位。
注意到我時,顯然害小狐狸嚇了一大跳。
「回去吧。」我用盡全力以正常的語調說道,依靠晶匕傳過來表達支持的波動穩定自己。「今天已經死夠多人了。」
「去跟你的伯爵說啊!」他尖聲說道,抽出手槍指向我,似乎能毫不猶豫的扣下板機。「滾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你真的以為自己是達太安嗎。」我懷疑聽見自己語氣中那一絲的妒忌,但很快便把那個念頭成功給甩掉了。「我今天沒心情在這裡耗,回去。」
我的勸告看來以很直接的方式刺痛了火狐,所以他的反應是對我開了兩槍。
那種小口徑子彈被防禦圈擋下來時,甚至沒有發出聲音,失去動量以後就掉到厚重的地毯上。
我懷疑自己的確有想要測試被動防禦圈,在這個情況下到底會不會啟動的意思。
火狐用光子彈,顯然並沒有這樣就滿意──自他身上輻射出的憤怒波形,威脅著要將一切吞噬燃盡。他收回手槍,抽出烈火向我做出刺擊。
持有者產生戰鬥意圖以後,保護的波動就消失了,讓這場戰鬥變成單純的劍技較量。
用晶匕將他的攻勢打偏,以數道斬擊回應。他的架式不夠嚴謹,所以我成功在持劍的手上淺淺劃了一下。
火狐看起來打算後撤重整姿態,但我上前壓迫,砍中左手臂,逼得他繼續退縮。
他謹慎擺出防禦姿態,不敢貿然行動。我做出疾速的佯攻,火狐立刻咬餌,藉著武器交擊的力道,我帶動劍勢劈向他的左臉。
稚嫩。
「回去。」我將血從晶匕上甩掉──即使對方並非異能者,我仍然習慣這麼做──小心駛得萬年船。
「絕不!」維拉家的火狐怒吼道。「我一定要你們付出代價,正義應當被伸張!」
那劇烈震盪的憤怒波形,讓我有些難過。
什麼,是正義呢?
火狐衝上來朝晶匕抓去,但那個動作空檔太大了,所以我有足夠時間,狠狠往他鼻子揍了一拳。
你一無所有了嗎,小狐狸?
他的武器飛了出去,差點倒下,但勉強以蹲踞姿勢維持住平衡。擦掉鼻血,火狐決定弓起身子,一副決定要撲上來扯開我喉嚨那樣。
別忘記責任,那是你必須背負一生的東西。
「回去吧。」我強迫自己提起心力說道,拒絕讓鼻頭上湧起的酸楚感影響咬字。「為了自己活下來。」
那個瞬間,火狐身上的波形變了。他如同失去全身力氣那般癱坐在地,盯著眼淚與血液滴在身上時形成的斑點。
我用劍尖將烈火挑起來,扔回維拉家的火狐面前。
要說沒起過念頭,想測試看看自己是否有資格握住這把劍,那就是說謊了。
但看著小狐狸那樣無助的在地上哭泣,令我產生了種在欺負弱小的罪惡感,導致已經很差的心情變得更糟糕。
所以我轉身離開,讓他自己去收拾情緒。